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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2页）

“老板与老板娘双方交流了下眼神，老板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协议拿给我，‘你的工作我们很满意，我们也舍不得让你走。但没办法，等你身体养好，我们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另外，我们知道你缺钱，这五万块钱给你。一万块是给你的营养费，四万块是你两年工钱的补贴。’

“看到放在桌上的五万元现金，我当时激动得双手发颤，感觉就像在做梦，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好心的老板，‘这，怎么可以，我没做事怎么能拿那么多钱。我不要。’

“老板笑容可掬地看着我，‘钱你拿着，不要客气。不过你要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名，另外不要告诉其他工友，我们给钱的事。’

“我当时满心的感激，心里迅速地算了下这几年打工存了六万元，加上原有的两万元存款，就已经有八万元了，如果再加上这五万元，那表哥娶亲的钱不就够了。我开心地盘算着，也没仔细看协议，签完字，感激涕零地告别了老板、老板娘。整理了一下简单的行装，急不可待地回到了离开四年的秀谷镇。

“回到秀谷镇不久，我又开始高烧不退。没办法，舅舅只好把我送到县医院。很快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苯中毒。接着医生又为我做了进一步的检查，直到有一天，医生说要见我的家属，我告诉他，舅舅已回家，有事就直接告诉我吧。医生先是迟疑了下，后来还是同意让我去一下他的医生办公室。

第四部　真相（17）

“我有气无力地来到医生办公室，医生告知，我已被确诊为白血病。

“听到白血病几个字，我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愣愣地盯着医生。医生急忙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紧张，有些白血病目前还是可以治愈的。虽然你的病耽误了些时间，但我们尽量先把你的血象、髓象恢复到正常值，最佳的治疗方法就是找到与你相匹配的骨髓，进行移植。不知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没有，父母的也可以。’

“白血病——死亡！死亡！那么我一定就要死了。恐惧铺天盖地地从遥远的地狱向我蔓延，如有无数细针密密地扎入头颅，五脏六腑绞扭穿刺着，心脏处如有一把搥，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求生的欲望油然而生，我怯怯地问道，‘如果治疗，大概需要多少钱？’

“‘大概需要二、三十万元。’医生有些犹豫地看着我。

“我看着医生当即‘哼哼’地笑了起来，又是钱。当初父母为了贪更多的钱，把自己送进了坟墓。今天，我为了钱拼命地工作，总想早些多赚些，好了断我对表哥的歉意。等我还上了表哥的情，又要去筹更多的钱来救我自己的命。这难道真的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上天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救赎父母留给我的罪孽？

“我双眼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从十二岁时起，我不知想过多少回死亡。可当我知道死亡真的就在眼前时，求生的欲望却是如此的强烈。我想活，真的好想活，我还不到二十五岁呀，生活刚刚开始。我是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回来的，看着舅舅一家开心的笑容，想着自己又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能等待大哥再次相见……

“可生活尚未开始，死神却已临近。我恨，恨老天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恨老板的虚情假意，险恶用心，明知道我得了不治之症，还让我签下了自己承担一切后果的协议；恨父母的贪婪，不但断送了自己的生命，还让我尝尽世态炎凉。

“对，我要去报复，报复那些在世间人模狗样的贪官污吏。就是因为他们欲壑难填的贪婪本性，使本应干净的世界，变得混浊不堪。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像个英勇的斗士似的，走出了医院。天是茫茫的灰色，枝头挂着的两片枯叶，在寒风中簌簌颤抖着，正如此刻我的生命，在做最后的无为的垂死挣扎……

“我茫然地看着冷清清的大街，突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贪官在哪，谁是贪官？也不知道，用什么去报复？

“在这人世间，想着自己找一个发泄心中郁闷的地方都不知在何方。只好一个人了无生气一脸漠然地徘徊在大街上。凛冽的寒风将大街上的行人一个个赶回了温暖的家，慢慢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天色越来越暗，不一会，天上飘起了雪花，轻柔的雪花打在我那早已失去知觉的脸上。

“呵，这可是春天的雪花，记忆中南江很少春天下雪，难道上天已等不及了，要我早早地与这雪花一起飘向天国……

“医院我已不想再回。我奢侈地打了辆的士车回到了秀谷的家中。

“端详着外婆的遗像，外婆的神情是那样的忧郁，她一定是放心不下我吧。外婆，石竹马上就陪你来了。

“人，在无望的时候，反而会变得无欲无求，心情自然就平静了下来。

“也许是心已放下，魂已冰凉，或是舅舅拿回的药起了作用。我的身体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许。

“静静地过了些日子。忽然发现门前的桃花比往年要开得早些，绯红的花蕊含苞欲放，春的气息也已临近。。

“我的心为大自然的恩赐感动莫明。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就在一缕春风在花间拂过的刹那，思想豁然开朗起来。是啊，纵然已成落花，我也要化作春泥，为来年花的美丽守护经年。

“就在那天晚上，在舅舅家的电视里，意外地看到了大哥你。

“那份惊喜、那份喜悦，冥冥中好似上天的安排。说实话，自从生病起，我已断了再见大哥的奢念。可一旦见了大哥，心里又勾起了我无穷的思念。更何况，在我的心目中，一直以为大哥不是大学教授就是闲云野鹤似的自由职业者。当我知道大哥是位金融家，还是银行的行长时，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担忧，想着一定要将我的故事告诉你，希望大哥一生平安。”

“石竹说完，仰头淡淡地笑望了穆平一眼，穆平轻搂着她说：“谢谢你。”

石竹将头依偎在大哥那带着青草清香的胸怀，这样的眷恋让人心安，那怕只有一天，或许一小会，也是上天对我的莫大恩赐吧。好想，好想就在大哥的怀抱中永远地睡去，娇柔地伸手圈搂着他，“哥，抱紧我。”

虽然只是浅眠了会，穆平还是在晨色渐浓，曙光渐亮时醒来。

看着熟睡中，一脸安逸如圣洁的婴儿，眉宇间已不见了纠结的皱褶，浓密如扑蝶似的睫毛轻闪着，微厚的唇拉成了一个弧，因缺血使她脸如凝脂般透白，神态惬意而安详的石竹。

是啊！如果当初，她父母不贪，做一个一心为公的好官，那么，今天的石竹，该有多么的幸福啊！

此刻也许会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讲着她喜爱的诗词；

也许如大多数白领一样，穿着漂亮的时装，穿梭在都市的高楼大厦间，约二三知己，品着咖啡，嘁语着私房话；

也许她正依偎在惜她如宝的爱人怀中，调皮、撒娇；

也许……

如果她父母地下有知，因为自己的错，给女儿的人生带来的诸多艰辛与苦难，该会悔得肝肠寸断，坠入地狱，永难见天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