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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还锻炼了意志和体魄。
到了‘一天等于二十年’的火红年代,劳动成了我们学生的主课;我们到北山挑石灰,到南山扛竹子,到婺江挑沙子;到双龙修水库。更令我难忘的是,五八年暑期,全校师生浩浩荡荡开向双龙洞,参加修建双龙水电站的劳动,和民工一样,打眼放炮,挖土撬石……我忽生奇想;把这段峥嵘岁月,写成一个电影剧本。
于是在宿舍里,每日笔耕不辍,一写就是好几个小时。反正闲着无事,书又看不进去,就权当游戏吧。我常看见窗外有个人影晃动,当我一出去,人影就消失了。我十分纳闷,反正穷学生也没啥可偷的,我并不在乎。
那天扫了一天的雪,晚上趴在桌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件棉衣轻轻的披在我身上。我一激凌,睁开眼,站在面前的竟是杨婕。她笑着问,“写啥呢?这么用功。”我忙捂住写得乱七八糟的稿子,“没,没写啥。”她笑了,原来她还有那么灿烂的笑。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出几分狡黠:“想当作家啊?”我搪塞着;“胡乱写的。”“让我看看。”我依然捂着稿子,“没啥好看的。”杨婕定定的看着我,“不让看,那一定是情书喽。”我不觉红了脸,幸好在灯光下,她没看出来。我明知她是将我,就松开了手,“那你看吧。”她还一口咬住:“又不是写给我的情书,我不看。”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她从大衣里掏出一封信,“我是来给你送信的”。说完,转身就走了,走的挺快,真是个怪人。
信是二哥来的,邀我去鸭山过春节,同是天涯客,难忘手足情。想到春节,不能回家团聚,不禁又一阵心酸。这是我在北国的第一个春节啊。
直到除夕那天,我才动身去鸭山,杨婕非要送我,我难拂她的一片好心。我们走在雪地上,只听橐橐的踩雪声,却无从谈起。我忍不住,还是触及了那个敏感的话题,“你怎么没回家?”她紧了紧头巾,“家太远。”“你家不是鹤岭嘛?”“搬了。”“搬哪?”“辽阳。”我的脑袋打了个转,一时闹不清辽阳在哪。杨婕忽的全身一紧,站住了,“我不送你了,你去吧。”转身离去。我回头追她,她停住了步,用头巾捂着眼睛,原来她哭了。我莫名其妙,后悔不该提起回家的事。也许有什么痛苦,像恶魔似的缠着她。我猜想一定有巨大的痛苦埋在她的心底,也许我无意的探究,触动了她的隐痛,引起了她的伤感。我真后悔。我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不是滋味。在雪地上站了好久,好久……
合江离鸭山不过两个小时的火车旅程,也许是挤最后一班车回家过年吧,车厢里特别拥挤。我站在过道上,不时的搓手跺脚,火车晚点一个多小时到达鸭山。
下了车,我直奔二哥的宿舍。他是会计,又老大不小了,还是矿劳模,单位照顾他住一个单间。我敲门,房间里没有回声,以为二哥接我走错了道,刚想转身,门却开了,二哥兴奋的叫我,“昊弟你来了。”我突然发现,她背后还站着个俏丽的女人,正冲着我笑呢,我一下明白了。进了屋,二哥有些腼腆的介绍:“这是你郭姐。”她穿一件大红毛衣,倒也落落大方,伸出手来,“你好!昊弟。”我拉了拉她那肥嫩的手,窘迫的叫了声:“郭姐,你好!”她忙着给我剥糖纸,又给我削苹果,二哥给我倒了杯水,要去食堂。她抢过饭盒,就匆匆出门了。二哥说:“我们认识时间不长,是一个老乡介绍的,她是旅顺人。”我望着已挂上墙的准嫂子放大了的照片,嘴里说,“挺好的。”心里由衷的为二哥高兴。也可慰高堂老母了。
听说,母亲为二哥婚姻,到灵隐寺求过签,有‘贤门淑女配’一句,倒真的应验了。因为有了郭姐,这个春节过得亲情融融的,分外温馨。但我不想耽误二哥这宝贵的几天假期,借故护校值班,初三一早就告辞回校了。二哥和郭姐送我上了车站,乘郭姐去买票的空档,二哥又塞给我两张十元大票。叮嘱我:“自己一切多注意,等我安了家,你就可以常来了。”我十分感动,点点头说,“会的,我会常来的。”
回返的途中,车挺空,恐怕人们还沉浸在团聚的幸福中。我似乎有些失落,好像感到二哥从此被郭姐夺走了似的。我还有个奇怪的幻觉,不知这灵隐寺的灵签到底灵不灵?
(19)
三月一日开学,拖到过了‘三八妇女节’才上课。我班有八个同学没有回校,53人只剩下45个了。正如唐老师所说:“我们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聚在一起是缘份。学医的道路好比一场马拉松比赛,坚持到终点就是胜利。”其时,国内形势正发生着变化,一场天灾人祸正悄悄袭来。
从回校同学兴奋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北国的春节一定也是丰富多彩的。可我连鞭炮也没放一个,徒生几分惆怅。不少同学带有食品,大多是‘炒面’,这可不是南方的‘油炒面’,而是面粉经烘炒,加糖而成。讲究一点还加有核桃仁、芝麻粉和红绿丝。在商店凭粮票就可以买到。食用时,开水一冲就成了糊状羹,粘糊糊香喷喷的。听说这是东北最传统的“干粮”了。无论是抗日战争,还是抗美援朝,都是支前的佳品。同学们都慷慨的分给我一点尝尝,使我饱了口福。
文鹃还送我一小袋炒黄豆,说是‘拾荒’在地里捡的。当年*吃着它,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高煤海抓了一把,从没见过的东西给我,大咧咧的说:“吃吧,吃完了,我这还有。”“这是什么?”“松籽。”松籽我是见过的,中学时采集树籽寄到西北去,是学校倡导的一项活动,那时我就采过‘马尾松’的松蒲,里面有羽翼状的一小片松子,薄薄的,小小的,根本不能吃。“这是什么树上结的?”“红松呗。”我记得中学地理老师讲过:东北是红松的故乡。不由得问:“你们鹤岭有原始森林?”“鹤岭是小兴安岭的余脉,当然有。”高煤海边嗑松籽边神侃起来:“你没唱过那首歌嘛,‘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等放假,我带你去看看。怎么,你咬不动?牙口不行啊?”我吧哒吧哒嘴,“这松籽壳硬,味道还真不错。”“来,我教你嗑。”高煤海作了示范,用犬齿咬开外壳,松仁一下就掉进了嘴里。这松籽可比瓜子好吃,挺肉头。高煤海又抓了一把给我,“嗑吧,这东西抗饿。”我有些好奇,“你常进山?”“呵,那可不是。眼下大雪封山,要等开了春才能上山呢。”“你对山区还挺熟悉的嘛。”“当然,我从小是在林区长大的。”高煤海有几分黯然,“说来话长,俺老家是山东济南,住在黄河边上。那一年发大水,爷爷拉家带口,逃荒闯关东,落脚在松花江边,以撑船打鱼为生。生我那年,时运不济,翻了船,淹死了俺家三口人。爷爷发誓,不再与水为伍,钻了山沟。我大爷当了‘伐木工’。我爹下了煤窑,成了‘采煤工’森林、煤矿都让俺家占全了。”“我想像中:森林、煤矿是多么富有诗意啊!”高煤海摇摇头:“哪有你想的那么浪漫;绿色的森林是地狱,千尺井巷是冥府。冬季,大雪一封山,林海雪原断了交通,成了孤岛。只能猫在地窨子里过冬。夏天,倒是青山绿水的,别说是蛇蝎,就那像蜜蜂大小的蚊蠓就够你受的。要是迷了路那就只能喂‘黑瞎子’了,人们也把森林称为绿色监狱。”我听得浑身不自在,觉得高煤海说的有些言过其实。高煤海正色道:“你以为我瞎扯呢,告诉你,我去过森林,下过煤窑,这些都是我的亲身体验。到了森林,你才知道什么叫迷路;下了矿井,你才懂得什么叫暗无天日。我望着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煤块,又多了几分感悟。正如高煤海所说,为了生计,人们付出的何止是鲜血和汗水啊!
过了“立春”,春神还了无踪影。倒见从关内涌来大批的灾民。听文件传达:苏联反目,成了修正主义。我国又面临自然灾害,政府号召勒紧裤带,共渡难关。学校按上级指示,支援灾区,每人每月节粮五斤。从31斤,降到26斤。
学校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差,二两的馒头比拳头还小,粥是清汤稀水的,见不到几颗米粒,菜肴中的油腥渐见减少。同学们背地里发牢骚,提意见也没用。一上午课没上完,早就前胸贴了后背,饿的没了精神。越饿越想吃,越吃越馋,形成了恶性循环,占领脑海的几乎都是个‘吃’字了。“民以食为天”。这饥饿的滋味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深切体会到。
同学们带的“私货”(食品),都吃的差不多了,有的同学又返家求援。我是毫无办法,只能挺着挨饿。平素不爱吃的高梁米、苞米一下亲近起来,似乎比大米饭还香。饿的数着饭票算计着时间,常陷入上顿不接下顿的窘迫之中。文鹃、杨婕都偷偷的塞给过我饭票,我哪能夺人口食呢,说什么也没要。杨婕真的生气了,当着我的面撕掉了二斤饭票,我好不心疼,深深的懊悔。文鹃却大大方方的说:“算我支援你的。”高煤海见此情景,调侃着说:“文鹃,你怎么不支援我啊?”文鹃啐了他一口,“去你的,我这点饭票,还不够你这大肚汉塞牙缝的呢。”
有一天,睡在下铺的高煤海一宿都没回来,第二天,还蒙着被子大睡。我有些纳闷,又不好打听,还是他自己露了馅,拿出几个胡萝卜,“给,不要让别人知道。”“哪弄的?”他神秘的指指菜窖,我一下明白了。人一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穷则思变,饿者抢食啊。从此,我常有这外食,以饱口福,但从没泄露过一点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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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课讲到了生殖器官章节。唐老师特别强调:“人体是神圣的,一不要忌讳,二?B
第五章 南归省亲26一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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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了!”,拿着预购的学生往返票,我欣喜若狂,在空旷的雪地里长长的吼了一声。离家十八个月,游子羁身寄读的思乡之情;一直煎熬着我,总算天遂人愿,我要南归省亲了。
二哥是元旦结婚的。二嫂从旅顺来到鸭山矿时,有过一段寄人篱下的经历。心细的嫂子体察到我的心情,对我说:“小弟,你哥工作脱离不开。今年春节,你就代我们回家看看吧。”二哥拿出五十块钱,十斤全国粮票,郑重地说:“到上海时,替我们给妈买点食品,‘功德林’的素点心最好。钱不够来信。”我有些心酸,二哥在北疆工作快十年了,只回过一次家。这次结婚本打算双双归里看望母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好运落到了我的头上。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在这灾荒的岁月,我是多么向往温馨的家啊。
还没放假,我就早早地作好了准备。期末考试一完,就兴冲冲的登程了。听说我回南方,学校给我开了“绿灯”。食堂给我兑换了二十斤全国粮票,还多卖给了我三斤“光头”(一种土制饼干)。
今年,我收到的“贺年礼物”分外的多。贺年片里写的祝愿和祝福令我感动。文鹃送给我一个红包,内有十元钱,写着 “祝你一路顺风”。杨婕送的是一枚自制书签,画有松、竹、梅、兰岁寒四友。题着孟浩然的一首诗:“游人五陵去,宝剑值千金。分手脱相赠,平生一片心” 。高煤海送给我一小袋松子。
那是一个干冷干冷的下午,有五、六个男同学送行,一直拥我进了车厢,找好座位。开车前,又来了文鹃、杨婕等几位女同学。其景其情,迄今还历历在目。我一再催促,他们才下车,还站在站台上迟迟不肯离去。车启动了,我透过结满冰霜的车窗,望着向我挥手的学友,双眼模糊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有那么多学友送行,是李白所难及的吧。
车厢里;旅客挤得满满的,过道上全是人,十分拥挤。南腔北调的人都有。我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三个人的位置,挤了五个人,连挪动一下都困难。
熬了一宿,天亮时才到哈尔滨。车厢里又涌进不少人,下车的少,上车的多。列车已经失控,更谈不上准点了。我仗着自己年轻,随身带的东西不多,并不在乎。我已不是当年闯关东时啥也不懂的学生娃了,虽然底气足了些,但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尤其那些警惕的目光,使我不由得捂紧了挎包。上车前,同学们都提醒过我,尤其是高煤海一再叮嘱;车上啥人都有,要小心。
经过近三十小时的颠簸,火车抵达终点沈阳,我的两条腿麻的站不直了。心想下车可以轻松一下。一出站,我顿时傻了眼:只见站前广场,黑鸦鸦的全是人。候车大厅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坐着的、倚着的也都是人,连厕所都进不去。
车次全打乱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铁路工作人员,打听转车在哪儿签证,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签啥证,有车你就上呗。”我在车站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才弄清楚,站前广场排着两个长队;一队是北上的,一队是南下的。有个妇女领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已挤了两天,也没上去车。
我心里也紧张起来。在候车室找了个旮旯,铺上报纸,打算垫补垫补肚子。我从挎包掏出“光头饼干”,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嚼着,思量着如何上车;排队白费劲,肯定不行。到前面“夹塞”我又没有那个勇气。要早知这样,下车不出站就好了。后悔已迟,再想进站更难。
正寻思着,忽然眼前一黑,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扑到我身上,抢走挎包就跑,我猝不及防,等我回过神来,他已跑出老远。我急步去追,男孩一下绊倒。我抓住了他的衣领,狗皮帽下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两只小眼睛可怜巴巴的。我一松手,他又窜了起来,挎包里的“光头饼干”撒了一地。我顾不得再抓他。俯身捡地上的饼干。那男孩见状,趴在地下,掩住了饼干,抓住一个往口里送一个。我又急又气,周围的人呼拉一下围上来,抢得撕打起来。一瞬间,风卷残云,只剩下一个空挎包了。一个穿着光板皮袄的老汉,朝我咧咧嘴,似笑非笑的,操着辽宁腔说:“小子,认倒霉吧,就算做好事了。”我呆呆地站了一会,拣起挎包回到旮旯角,怪自己太大意了。庆幸装松子的小旅行袋还在,心里才踏实一点。
我蹲在墙角边,盘算是如何才能上车。咬咬牙,紧紧身,勒勒裤带,打算“背水一战”。人有了勇气,就有了动力,就能克服艰难,就能超常发挥,我终于“夹塞”挤进了站台。
进了站台,还是发懵,闹不准列车往哪开,火车头在哪?夜色朦胧,寒风凛咧,我不断地跺脚,跳跃。忽见远处射来一束强烈的灯光,火车头喷着热气停下了,人们如潮水般的涌去,真有几分逃难似的味道。我终于挤上了车,一打听,车是开往天津的,车厢里已挤得水泄不通。我也顾不得脏和臭,一屁股坐在过道上。
车很快开了,容不得我再考虑,无奈只好走一程看一程了。这回我学乖了,把松籽放入挎包,挎包放进旅行袋,紧紧的抓牢,小心翼翼的掏一粒吃一粒。餐车不开饭,幸亏高煤海的松子救了我的驾,不然恐怕难以坚持到家。火车停停开开,也不知到了哪里,列车员连影也见不到,真像是运送难民,或者准确的说运送牲畜一样。
真难想像,人的耐力这么强,在生理课上学过的知识,似乎都不适用了。人们不吃不喝不尿,竟然可以熬过十几个小时。新陈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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