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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泛区不能硬闯,我们派人探路设标,并在当地群众帮助下选择了前进道路。15日傍晚,部队出发,又赶上阴雨连绵。踏进黄泛区时,指战员们手牵手,臂挽臂,踩进没膝的淤泥坑里,一步一拔,非常费力气。部队开展了体力互助活动,人与人、班与班,互相帮助。
走了一夜,仍没走出20公里宽的黄泛区。
16日,太阳出来了,是个难遇的晴天。晴天有晴天的麻烦。时值盛夏,太阳发威,黄泛区成了大蒸笼。水蒸气从黄水污泥中往上冒,弥漫着腐烂腥臭气味。阳光灼热,无遮无拦射下来,许多人中暑晕倒。行军极为艰难。
刘邓大军骑兵通过遍地积水、人烟稀少的黄泛区
车辆、马匹的通过困难更多。有时骡马陷入泥坑,奋力挣扎,但越挣扎越下沉,需要数人才能从泥里拽出来。我虽配有坐骑,但没法骑,也和战士一样赤脚行军。我旅有50多辆豫东的木轮车,用来拉载伤员、粮食和弹药。有的车轮一轧进泥坑就滚不出来。战士们把木板、干草,甚至棉被垫在泥浆上,一起使劲,才能把车拉出来。伤员们看到这种情况,硬从车上跳到水里,和大家一起干。火炮也陷进淤泥,拉不动了,炮手们只好把火炮拆开,背着炮架,扛着炮身,抱着炮弹,互相推拉着前进。
8月16日,我旅全部通过了黄泛区。刘华清:《刘华清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第172—173页。
黄泛区虽然难走,但咬着牙还是能克服的。最让干部们头疼的是部队已经开始出现了开小差的。原六纵十六旅四十七团会计赵歧贤回忆说:
开始进军大别山时,部队只是传达了旅首长这一级,其他人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主要是为了迷惑敌人,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北方的战士开小差。部队进行动员时,旅首长就讲:“毛主席有了命令,我们要作为一把刺刀刺向敌人的心脏。”但敌人的心脏在哪里,就不再讲了。营以上干部开会,也不能说得太明白,只是让多带粮食,每个人带二三十斤,要多准备子弹,骡马要尽量多带,准备到很困难很困难的地方去,准备打大仗。还要求无论白天有飞机,还是晚上有追兵,也要勇往直前,也可能要过河,什么困难都有,要多想着吃苦。战士们要写保证书,就是坚决不掉队,不开小差,要成立“互助小组”,三人一组,互相照顾。干部们也都表态:“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我们有毛主席、刘邓首长领导,一定能打败敌人。”当时我们还想,不就是打仗吗?北边是解放区,东边是华野部队,还能困难到哪里?
十七旅有个骑兵通信员,叫王庭夫,带了三匹牲口,到野司去拉地图,就是大别山的地图。可他那时又不认识地图,只知道上面有圆圈的是山地,以为又要回太行山了,我们部队里大部分都是太行山人。他回来一讲,大家都很高兴。战士们情绪很高,天天唱歌。但部队一出发,就往南边走了,往南边走了,也没事,因为我们也去打过亳州,心里还想,往南边走几天就可能要回来吧。谁知越走越不对劲了,走了10多天,也没发地图,也没讲行军路线,有些战士心里就犯嘀咕了:“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各种猜测都有。战士们都恋家,抗日战争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苦,那都是在家门口周围转着打仗,唱的歌也是“誓死不离开家乡”。大家都是宁愿向北走一千,不愿向南挪一砖。走到了黄泛区,一些人一听说要过黄泛区,思想就动摇了,知道部队这是往南走,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就开了小差。机关也有人逃亡。我们司、政、后是一个伙食单位,每天吃饭,总会少了几个人,黄泛区走了一半,一清点人数,我们后勤的会计减员一半,有的是掉队了,有的是开了小差。
黄泛区(6)
六纵十八旅炮兵连排长刘占魁一进黄泛区,头就大了。几十年后,他回忆说:
炮兵连的装备都是缴获敌人的,战士70%也是解放过来的,有的还是在鲁西南战役时解放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教育,没到黄泛区,就开小差跑了不少。进了黄泛区,炮兵连就更苦了。一门门野炮在泥泞中马拉人推缓缓地前进着,一不小心,一门野炮掉进了泥潭中,哼哼哧哧忙了半天,还没搞出来。连长齐凤元心里很着急,过来就讲:“算了,算了,扔掉吧!”我有点舍不得,这门炮是在鲁西南缴获的,还没用过就扔掉了,我觉得很可惜。好不容易搞出来了,天空中由远而近地响起了轰鸣声,敌人的飞机过来了,几乎贴着水面飞,机枪子弹嗖嗖地射着,扔下的炸弹,一掀就是几丈高的水柱,没有地方隐蔽的骡马、大车被轮番轰炸,趴在车下的许多战士,连同车辆、牲口一起被炸掉了。炮兵连的一个战士的腿被炸断了,抱着腿在叫:“排长,排长!”我顾不得头顶上的敌机嗡嗡地叫,爬到他身边,刚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要给他包扎伤口,这名战士头一歪,就在我怀中牺牲了。一发炸弹又落了下来,污泥溅了我一身,我刚把脸上的污泥擦掉,只见连长齐凤元浑身鲜血倒在旁边。我爬过去一看,连长已经牺牲了。敌机刚飞走,我松了口气,站起来一看,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老战士,其他不知道都去哪里了。指导员让号兵吹号集合,还是没有人,指导员气得骂娘:“刘占魁,你给我到四周找找!”我朝四周看看,只有不远处有几个土包,像
是坟堆,我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些战士都趴在那里,往这边偷偷地看着,就是不出来。我火气也上来了,站在那里吼:“都给我站出来,怕死鬼!”但那些战士看着我,就是不动。我一下子把手枪拔出来了,吓唬他们说:“你们再不出来,我就枪毙几个让你们看看!”连哄带吓地把这帮人集合起来了,这时营里通知也来了,让我任炮兵连连长。我一听,说什么也不干。从排长一下子提为连长,本来是件好事。可我那时就是不愿意干,我心里发毛啊,这些解放战士,成群成群地开小差,一到宿营地,别人抢着住房子,他们就不愿意,总往坟地土坡后跑,想逮个机会就开小差。我说什么也不干,指导员叫周吉亮,他给我说:“你不干谁干?”我还是不想当这个连长。一直到第三天,指导员让通信员过来,把我被子抱到连部,我这才没办法,只好去当了连长。
经过一夜一天的跋涉,刘邓大军终于全部渡过了黄泛区。刘邓首长率中原局、野战军指挥部和二纵、六纵及南下干部团一部,18日夜赶到了沙河。豫皖苏军区部队已预先搭好了浮桥,部队顺利通过。18日,三纵从旧县集渡过沙河,21日,一纵从祝湾等渡口全部渡过沙河。
三纵七旅在夜渡沙河
蒋介石这时才觉察出了有点不对劲,空军一再报告,发现###大部队南下,沿途城镇的国民党政府也先后告急,纷纷报告民团、保安部队被###大部队收拾了。最让蒋介石心惊肉跳的是,有个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在解放军路过后,捡到了一份丢失的地图,竟然是湖北省的!种种迹象表明,###并非“慌不择路”,“抱头南窜”,而是有目的地直奔大别山。蒋介石急忙命令顾祝同,从开封移至郑州坐镇指挥,除督促北面的国民党军尽快追赶解放军外,还命令乘火车到了平汉线南段的吴绍周的八十五师,立即在确山下车,返回汝河南岸堵击。
刘伯承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刘邓大军过了沙河后,刘伯承立即指示各纵队:敌已判明我到大别山,正部署堵击中。要公开向全军指战员正式宣布跃进大别山的任务。各部队要再次实行轻装,埋藏和炸毁一些笨重武器和车辆,并提出了“走到大别山就是胜利”的口号。
但并非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火炮和车辆被埋藏和炸掉的并不多,有的首长几次命令炸掉,但都推脱说没炸药,始终没有执行这个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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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渡汝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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