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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骐是仅有几个知道陈操之诱使慕容恪服五石散这一隐秘之人,他知道这事绝对不对他人说起,笑道:“在下也不知陈司马何所据,但在下追随陈司马一年来,陈司马料事必中,应验如神,在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刘参军不需焦急,消息很快就会到的。”
刘牢之点点头,他听冉盛说过,关中四苻之乱就是出自陈操之的谋划,可笑苻坚却蒙在鼓里,以为是鲜卑人的污蔑,恨之入骨——
此后数日,陈操之与刘牢之、苏骐在倚宿山下纵马游玩,黄小统架着“戾天”和“扶摇”二鹰,这一对辽东白隼疾飞如电,闻哨而回,已是十分驯服,陈操之让刘牢之、苏骐等人穿戴上鲜卑军队的黑盔黑甲,往艾山那边隐蔽行动,然后训练双鹰去追寻这些黑衣军,起先“戾天”和“扶摇”对这些黑衣军视若无睹,只顾搜寻山野的兽物,陈操之又命刘牢之、苏骐捕了两只大山猫,用绳索套着颈部,大山猫跟着奔跑,这下子飞在百丈高空的“戾天”和“扶摇”很快就发现黑衣军的踪迹了,在空中盘旋,跟着黑衣军不舍,如此训练了数日,“戾天”和“扶摇”也不需要看到大山猫等兽类了,看到黑衣军就会追踪——
刘牢之惊喜道:“这大白鸟可用于哨探啊,而且飞行迅捷,方圆三十里不需小半个时辰即可搜寻一遭,比骑兵斥候厉害得多。”
苏骐却担心道:“这白隼产于鲜卑,只怕鲜卑人也会用鹰隼来哨探。”
陈操之笑道:“鲜卑人只用于畋猎,还不知道训练鹰来哨探,不过这也只能起个斥侯应急辅佐作用,行军打仗不能过于倚仗这无知的禽畜。”
……
四月二十一,这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无云,陈操之与刘牢之、苏骐、黄小统诸人正在倚宿山和艾山之间纵马飞鹰,田洛派人骑马赶来,请陈操之回堡中议事,苏骐立即道:“慕容恪退兵的消息传回了?”
那庄客答道:“是有北边的探报回来报讯。”
刘牢之喜道:“那肯定是了。”
陈操之与刘牢之、苏骐策马奔回田氏坞堡,田洛立在大堂廊下相迎,拊掌大笑道:“陈司马,真妙算也!”待陈操之下马,便执手道:“田某想请问一下,陈司马何以知道慕容恪要退兵?我闻陈司马精于易理,莫非是卜算而前知?”
陈操之笑道:“非也,在下去年曾见过慕容恪,察知其有消渴之疾,料知其开春必疾病大发,领军作战,有心无力,蒲坂既不能得,自然要退兵。”
田洛惊奇不已,他也听闻陈操之是丹道大师葛仙翁的弟子,治好了陈郡谢氏女郎的顽疾并因此喜结良缘,所以说陈操之去年便看出慕容恪将发大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田洛问:“慕容恪之疾能痊愈否?”
陈操之道:“寿不过今年冬月。”
田洛迟疑了一下,又问:“陈司马不辞辛劳急于建军,莫非朝廷将有北伐之举?”
陈操之微笑道:“慕容恪身故,燕国将乱,此非北伐良机乎?田将军欲建功立业,回归祖宗生息地,更待何时!”
陈操之从容自信,寥寥数语却有强大的感染力。田洛顿觉心头一热,北伐,北伐,回到河北卢龙故园,这是田洛从他祖父、父亲那里常常听到话,尤其是祖父,对家乡是魂梦与之,幼年时的田洛,常在祖父膝下听祖父讲家乡的饮马河、大武山,祖父讲得像仙境似的,让田洛不胜向往。现在,离永嘉南渡已经五十年了,当年被迫背井离乡的祖辈已凋零殆尽,年轻后辈对重返家园的念想日趋淡却,他们以为徐州下邳就是他们的家园,忘却幽州辽西郡的卢龙才是他们田氏祖辈生于斯、死于斯的故土,田洛作为宗主,既感忧虑又无奈,而陈操之的话点燃了田洛内心的渴望,大武山、饮马河,这是他血脉里印记,北伐,过河,回到列祖列宗生活的家园,让祖父和父亲的骸骨归葬卢龙田氏墓园,这是为子为嗣的孝道,孝大于天——
当夜,田洛邀陈操之、刘建秉烛长谈,说到壮怀激烈处,不禁嘘唏流涕……
四月二十四,临淮郡萧县的戴氏宗主戴循、沛郡相县的郭氏宗主郭铨同时赶到,陈操之与田洛相迎,这一日,徐州三百里内的大小坞堡的郎主基本上都到齐了,计十九人,这十九个大小流民帅辖下流民宗部二十余万、私兵近四万,聚集起来势力庞大——
当夜,田氏坞堡大开筵席,田洛邀请陈操之与他一起居主人之席,田洛向在座流民帅说道:“田某受陈司马之托,请诸位到此共商大事。”
陈操之先向众人敬酒,然后说了朝廷欲重建北府军、需要在座的群贤鼎力相助云云——
戴循、郭铨等人看着年纪轻轻的陈操之,虽然早闻此人大名,但陈操之毕竟只是一个次等士族、六品司马,他能带来什么优厚条件来招揽他们?
郭铨性直,当即便开口道:“敢问陈司马,朝廷要征用我等为国效力,焉知不是借此机会削弱我等武力,与我等争夺流民?要知渡江的流民帅除了郗太尉,无人能有善终!”
陈操之道:“渡江何为?除了觐见皇帝、接受封赏,不需诸位渡江,朝廷重建北府军是为了北伐,诸位各领本部私兵,接受北府军建制,领取军粮,等待时机,建功立业,重返故园。”
诸坞流民帅一听,这个条件不错,各领本部,还有粮草供应,要知道这些坞堡要养大量的私兵实在是捉襟见肘,农耕之外只有靠劫掠维持,若有朝廷供应粮草,那当然轻松了许多,而对于朝廷而言,这些流民武装训练有素,兵器盔甲齐备,略作补充即可,一旦成军就有战力,这可比招募新军节省何止数倍——
这些流民帅见田洛为东道主为陈操之出面邀请众人商议此事,那么田洛肯定是支持陈操之的,田氏是徐州一带最大的流民宗部,田氏归附北府军,另一些小宗部自然是唯田氏马首是瞻,但他们各有自己的顾虑,担心被吞并、担心受欺凌,他们纷纷向陈操之发问,陈操之一一作答,基本上就是各依所领私兵的多寡授予相应的武职,从骑督至游击将军、龙骧将军,那些流民帅对此表示认同,毕竟谁手下的兵多、谁的武职品阶就高是最合理的,然后就看军功,立功升赏——
而陈操之的料事如神也通过田洛在诸位流民帅中传扬开来,这些出身庶族的流民帅对寒门崛起的陈操之非常佩服,陈操之的言谈更是极富感染力,给了他们希望,通过北伐建功,他们可以重归故土,而且家族子弟可以入仕,而不是局促坞堡之内——
第二十七章 苏蕙的心思
一十九坞流民帅在田氏坞堡共聚三日,这些流民帅虽是庶族出身,但绝非粗鄙之人,都自幼经过儒学熏陶,其中几个对老庄玄学还颇有涉猎,魏晋,是一个崇尚学问、崇尚思考的时代,很少有人敢轻视饱读诗书的文士,就是武将也讲究手不释卷,豫州诸将因为谢万把他们比作劲卒而愤恨就是为此,陈操之身为掌管军事的司州司马,学通儒玄,对于兵法、地理、国事无不精通,这让诸流民帅大为钦佩,而且陈操之分析的三国形势也是深刻精细,目下鲜卑燕国虽然强大,但皇室纷争,一旦慕容恪身死,必致内乱,那时岂非北伐良机?至于苻秦,因四苻之乱消耗了国力,又与燕军厮杀数月,短期内不敢倾全国之力伐燕,而且桓豁的荆襄之众也会在汉中一带牵制氐秦军队,北府军明年定能立下彪炳史册的功绩——
四月二十八,陈操之离开下邳前往汝南,五大坞堡还有新蔡的蔡氏、舞阳的魏氏需要拜访,而会盟于田氏坞堡的十九流民帅已经与陈操之约好,先各回坞堡招揽流民入军,六月底各率本部至长江北岸的广陵,领取粮草军械,坞堡宗主进京接受任命封赏,然后返回广陵练兵——
戴循、郭铨与陈操之同路西行,刘建没有再随行,只让儿子刘牢之追随陈操之,四月三十日,一行人在沛郡相县的郭氏坞堡歇了一日,次日一早,陈操之与苏骐、刘牢之继续向西赶路,戴循送别陈操之后则归萧县,相县距新蔡八百里,新蔡的蔡氏坞堡在平舆的东南方,距苏家堡不过百里,陈操之一行准备先到苏家堡,稍事整顿,再赴新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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