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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场春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又大半天,仍然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道路之上泥泞不堪,河水急剧的上涨,水流异常的湍急,平时摆渡的船家,也停止了日常的营生,猫在船舱里喝着闷酒。正是人不留客天留客,滹沱河南岸的小镇御枣口,仅有的一家客栈和一家大车店都已经挤满了滞留在这里的商旅。
晌午刚过,镇南口出现了一群狼狈不堪的行人,他们男女混杂,有的擎伞,有的披着蓑衣,还有几个人扯着一块大油布,饶是如此,每个人的身上也没有几丝干布,更有不少人因为雨具残破,给淋得象落汤鸡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走着,还不住地打着喷嚏,显然是着了凉。看样子,这些人已经顶着雨赶了不少的路,眼下实在撑不住了,决意找个地方避避雨歇歇脚。
如意客栈的大门被砸得当当响,一个伙计开门探头一看,眼前站着高高矮矮地一大帮人,总有三、四十号,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大声说道:“不行,不行,住不下了,这人早就满了……”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已被对方搡到了一边。那帮人不由分说就往客栈里边挤,一下子把偌大个厅堂灌了个满满登登。
客栈掌柜眼见这些个人身上大多带着兵刃,且一个个神情凶悍,知道这伙人不大好惹,慌慌张张凑过来,低声下气的央求道:“客爷,客爷,使不得呀,小店真的没有房间了呀,你们这么多的人可怎么住哇?”连说了几遍也没人理睬,挤来挤去弄了一身水,好不容易挤到一个象是领头的圆脸汉子身边,陪着笑,述着苦,外加打躬作揖。
那圆脸汉子阴着脸,一脑门子的官司,没听几句便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这里一共由多少间房?”
“哦,十……十八间,可,可都有人住着,没一间是空的呀……”掌柜惶恐的回着话。
“十八间,正好,两间拼一间,给我们腾出九间房来。”圆脸中年人不假思索的以命令的口吻大声说道。
掌柜的有点急了,抗争道:“这怎么行……”
“啪”,圆脸人瞪圆了他的小眼睛,一记耳光狠狠的煽了过去。随即冲自己的手下语气恶毒的吩咐道:“吴达、吴远,你们几个上去,叫他们腾房间,哪个不肯,就给我扔到外面去!”回身转向一个中年妇人,则换了一副嘴脸:“卿姐,咱们就在这儿将就一宿吧,等明天雨停了,一撒欢就到大圣庄了。”
原来这群人正是五毒门乌媚卿、典元通及其门下。太岳山,眼睁睁看着神日冉和紫沙被毕士英救走,玉蜘蛛可说是憋气又窝火。典元通痛失爱子,伤心得差点背过气去,浑浑噩噩地不肯动窝。
乌媚卿耐着性子,好一通劝,他才肯葬了典兴。可是日头已经偏西,只好在山上又住了一夜,不想当天夜里就下起了雨,早晨依旧不停。为了尽快赶到大圣庄,他们只好冒雨赶路,如此一来,行程更慢。乌媚卿的心中怨气冲天,但见典元通神情抑郁,恍恍乎乎的,也不好再作责怪他,只得自认倒霉。
这时,楼上已经乱了套,吼喝,喊叫此起彼伏,几乎要把整个客栈的屋顶掀开。寻常的商旅行人,如何招惹得起这帮恶煞神,给撵得跟头把势,拎夹拖拽着自己的行囊及包裹箱箧,朝另一头的房间拥去,登时又招来一片埋怨,忿满之声。
就在这嘈杂、纷乱中,猛听一个干涩刺耳的嗓音斥骂道:“哪来的狂徒,想让贫道给你们让房,做梦!”紧接着是“臭杂毛,你找死!哎呦,啊……”
摩天蜈蚣的两位得意弟子吴达、吴远,练起了腾云驾雾之术,从楼上飞了下来,幸好下面有众多同门,七手八脚地接住他们,否则必是伤的不轻。
乌、典二人知道遇上了硬茬口,注目上面廊道,瞧见一位干干巴巴的高个老道,正神情倨傲地盯着他们。
一肚子邪火的典元通跳着脚骂道:“老杂毛,大爷劝你搬,是抬举你,恼了爷爷,就让你这老不死的去滹沱河里凉快、凉快!”
“混帐,我看你是活腻烦了,倒要看看谁下滹沱河!”瘦道士目迸杀机,一展大袖如巨鸟凌空扑下,因为下面地窄人多,无处闪躲,那道人举手投足之间,五毒门人便已躺下五、六个。
典元通倒吸了一口凉气:天龙爪!全真南宗的绝技,来者不善。当下抖擞精神舞动蜈蚣鞭上前迎战,怎奈左右俱是自己的门下,长鞭不能尽展,又不能施放歹毒的暗器,只好佐以拳脚,可比拼起真实功夫,摩天蜈蚣就不免相形见绌了。
乌媚卿见状,顾不得脸面,挥动钢帚上前助战。缕缕阴风从百多根钢帚丝之间射向道人,她这把独门兵器,可刚可柔,招法诡异,极利于近战肉搏,加上其内力更在典元通之上,二毒联手,瘦道人顿感吃力,强撑了十数招,已然血染衣袍,惶急中大呼:“门公公,快来助我!”
随着道人的喊声,楼上栏杆旁又出现了一个人,年近六旬,恹恹的一脸病容。正是督率大队厂卫高手,突袭闻香教总舵的大太监门犀。那个与乌、典二人动手的老道,自然就是与其形影不离的天龙真人巫竟中了。他们在返京途中投宿在此,也被雨所困,未能动身渡河。
乌媚卿喝了声:“元通住手!”钢帚一挑典无通的蜈蚣鞭,双双后跃。巫竟中已然汗涌气促,对方停手,暗叫侥幸,也倒退了几步。
“卿姐,干嘛不打了?再用不了几下,咱们就能废了那个臭杂毛。”典元通老大的不高兴,埋怨道。乌媚卿摆手阻止他说下去,看了眼楼上的门犀,冲巫竟中追问道:“你叫他什么公公,莫非你们是皇宫中的人?”
巫竟中自悔方才情急失言,垂头不语。门犀见无法掩盖身份,同时也想以自己的地位震慑住对方,便接口道:“不错,老夫隶属司礼监,姓门。”说着话,一双泡眼牢牢地盯住乌媚卿的脸,似乎在极力地回忆着什么?其实他已在楼上偷看了一阵,因为内伤在身,没有现身,巫竟中喊他,才不得不出来。停了停开口道:“看阁下的武功,好象是武林望族邯郸柳家的传人,怎么会和这些人搅和在了一起?”嘴里面说着,不屑的目光向摩天蜈蚣短暂的一瞥。
“放你娘的狗屁!爷爷剁了你这没铞的东西。”典元通暴跳如雷,又要上前动手。
“元通,你不要乱来,给我退后!”玉蜘蛛声色俱历,摩天蜈蚣知道她动了真气,悻悻然退后,不敢再莽撞乱来。
“门公公,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般拼命实在有点划不来,你说是不是啊?”乌媚卿语气温和的说道。
“是啊,老夫亦有同感,巫道兄,你还是先回房休息、休息去吧。”门犀淡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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