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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此镇的帮派就有三个,一个是由流落此地的破败商队组成的“护商帮”,这个帮派多善于使用火器。一个是关内外流的马匪“大嚼头马队”,他们中的刀客高手居多。还有一个是以藏民为主的“高包子”帮,这个帮派很诡异,不但帮众技击功夫怪异,而且毒、麻、蛊、迷、兽俱全,很是难缠。
鲁一弃一行人是这天下午在镇上露面的,此时离他从土下暗道逃出“囚魂墓穴”已经是第六天了。和他一起到来的都是些外形奇特怪异之人,所以一在镇上出现,很快就被镇上所有人知晓了。
但鲁一弃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知晓他们的行踪,挑了家镇子中心岔道口旁的大酒家吃饭喝酒、猜拳行令,很是高调。大酒家二楼临街的敞开厅房全被他们包下了,这位置可以将东西宽、南北窄的十字路口尽收眼底。南北两边的街面以及东来和西去主道也都可以从这里看到大部分。当然,别人从下面这些地方也可以看到他们。
和鲁一弃一起的人中最兴奋的要算是瞎子,兴奋得酒都喝不怎么下去了。他知道从这落夕镇再稍往北去百十里,就能到自己的家了。他还知道下一步要办的事情,必须在出了这西关镇子后往偏北方向而去,这样再走天把工夫自己就能见到自家婆姨和丫头。快大半年时间没见着了,怪想的慌地。
这些人中最沉稳的是利老头,他的头发虽然免不了沾了些路途上尘土,不过却依旧梳理得一丝不乱。脸上的微笑也是那有一丝不乱,每次酒杯端到唇边都只微抿一口,一副悠闲笃定的事情。也难怪他会这样,还未踏入关中之地,鲁一弃就已经凭超常的感觉给他们探出几处地下暗斗,掏出不少的好物件让他们分了,只留下部分价值不高的用来付王副官那一伙的酬劳。利老头知道自己委托镖局子带回去的那些东西足够女儿和外孙、外孙女过好大半辈子的了。而且除此之外,鲁一弃还告诉给他知道,狼山脚下法乳堂前廊柱下与殿顶瓦盒中藏有宝贝的秘密,他将这秘密也写信告知给女儿,这样的话,就算他们遇到什么意外,也还可以从那里想法子以接不时之需。就是因为鲁一弃把事情办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才不得不决定留下来继续帮衬着鲁一弃,要不然像他这样过惯闲暇日子的人早就回家享清福了。
聂小指把自己分得的好东西全找古玩行换了银票和金条。他单身一个,到哪里只要自己吃好穿好就行,而且他觉得,只要跟着鲁一弃,不要说吃好穿好,到将来,对攒个金山、银山都不是白日做梦。
另外几个人鲁一弃本都不认识,他们的到来都是在鲁一弃意料之外的。不过从他们各自所持的《班经》中鲁家六技的一部分可以确定,他们是鲁家的朋友和帮手。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身旁还靠着根长柄马鞭,模样像个脚夫的黑瘦汉子叫卞莫及,四川人,是川西一带有名的“赶山走”大车店的掌鞭会头,车赶得好,鞭甩得好,还会辨识良马、伏地听声。
卞莫及之所以与鲁家有渊源,是因为小时胆大顽皮,独入玲珑山九曲搁棺洞玩耍,结果迷路,数日未能转出。幸亏当时鲁承宗正往西南查寻异象,古道热肠的他带领卞莫及的父母以及乡里,用人传人的简陋“千里传影”之法寻到卞莫及,救了他一命。为谢救命之恩,卞莫及收下《班经》中定基一技,答应随时协助鲁家完成大功之事。
胖子喝酒很多,肉却不怎么吃,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减肥。不合身的侍卫服早就扔了,换成一身油腻的黑色大围带子单衣,还斜肩挎一个油布褡裢。这人其实就是鲁一弃大伯鲁承祖在北平院中院提到过的会“剔毫刀法”的杨小刀。
杨小刀是个厉害的屠夫,他老爹也是个厉害的屠夫,是屠夫就要靠杀牛宰羊来过生活,可是他们两个却偏偏在西皇山山脚下杀牛时,不小心血溅佛像,结果被一个游方僧人下了“杀生咒”,见血即晕,见刀头痛。屠夫见不得血和刀,那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幸亏是鲁承祖从尧山佛泉寺涅回大师处讨得一副“三道轮回帖”,虽然只解了杨小刀所中“杀生咒”,也算得是与他全家有恩。所以杨小刀收下六技中固梁一技,承诺鲁家之事,必定是以命相承。
杨小刀旁边坐着的是个回回儿,近三十的年纪,白净秀气的面容,小帽素衣,显得分外的干净。惹人注目的是他左手中指上的一枚硕大指环,整个环雕铸的是头尾相接的“貔貅吞月”。这指环以及被摩擦得锃光瓦亮地,明眼人一见就可看出是年代久远的古器,如此硕大是因为其中暗藏机巧。这人是杨小刀的朋友,人称年切糕,西安城鼓楼一带都知道这个人,就连那里小孩儿们说的儿歌中都有“年切糕,不用刀,手一开,糕就掉,要多少,切多少。”也就是说,他卖切糕时,不要用刀,只要像在“碎骨迷巷”中那样,双手张开一挥摆,年糕就能像红眼睛的胳膊一样掉下来。如此奥妙都是因为他的那枚指环,这件元末年间的异形器物,叫做“火蚕蜷腹”,在它中间卷藏了一根“焰湖火蚕丝”,其韧如钢,其利如刃,可在指环中伸收随意自如。
年切糕和鲁家没什么渊源,不过他却和杨小刀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不但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还与杨小刀的相互钟情,乃是后庭密友,拿现在话来说就是同性恋。杨小刀走哪儿,他就跟哪儿。做件事杨小刀冒着十分险,他会替他挡掉七分。
这些人都是不请自来,早在鲁家在北平和姑苏两处有所动作之后,他们便在江湖上四处扫听,寻找鲁家人的踪迹,以履当年之誓约。
对于鲁一弃来说,这些人能在咸阳附近寻到自己是个意外,也是在意料之中。从往西来,他就将“弄斧”挂在衣襟之外,示与人见,期盼能遇到一两个与鲁家有旧交的江湖人。如果说有什么没想到的话是没有想到“弄斧”的召唤力如此之高,更没想到自己老爹、大伯在江湖上为鲁家搜罗和预置了这么多的江湖力量。
而最最让他意外的是,他在咸阳渭水边十八里营还见到了两个已经“死去”的人。
一个“死去”的人是穆天归,白龙涧冰封石梁上他剑劈“铁鹰云”,被撞落山崖。都以为他不可能幸免于难,多亏石梁上流水往下冻结的冰柱让他插剑受力,减缓下坠力道,变坠为滑,虽然内腹经脉受了重伤,却保全了一条性命。
受伤后的穆天归强撑着逃出白龙涧,躲过朱家眼目赶赴沧州,寻到“倒拔穴”易穴脉给他疗伤,并邀“倒拔穴”同往西来。那“倒拔穴”就是在墓中用银针袭击朱瑱命的儒雅中年人。
还有一个“死去”的人更加难以想象,竟然是独眼倪三。不过独眼已经没有人认得出来,他的整个面容已经和地府中的鬼魂没什么区别了。
北方“金”宝镇凶穴之行,他为救鲁一弃,跃入满是溶浆流淌的裂沟中。当最终的拼死挣扎让他落在溶浆边一个凸起的石台上。
下陷的山体并为能将下面的裂沟填满,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穴,独眼就正好被困在这空穴中。与空穴相比,他显得很渺小。也正因为渺小,空穴中的氧气才能长时间地维持他的生存,维持到他凭着超高的挖掘功夫和任火旺给他打制的梨形铲,开挖出一条洞道逃出生天。
世事总是此得彼失,性命是逃出来了,可是下面溶浆把土石都烧灼得极度高温,倪三在长时间的挖掘过程中,无可避免地被烫烧得面目全非,浑身伤痕。
虽然倪三已经变得全不成人相,鲁一弃还是把他认出来了。未见到独眼面容时他已经感觉出倪三身上所带的浓重尸气。这是只有“尸犬石”才会挟带的浓重尸气,有所不同的是被高温炼制过的“尸犬石”,其尸气更为灼烈凶猛。
有人说“尸犬石”可以易手,不能可靠为证。的确如此,但还有一件东西却是无法冒充,那就必须见到倪三的面容了,见到倪三脸上那只“尸王眼”。鲁一弃是见过倪三“尸王眼”少数几人中的一个,对这怪异的眼睛印象十分深刻。不过此时的“尸王眼”和原先又有所不同,它本就具有摄鬼驱魔的凶光,现被高温熏蒸后就更加凶芒难抵。就连鲁一弃也只是一见即避,不敢长视。
也幸亏是有独眼倪三的到来,鲁一弃才确定了对倪七的怀疑。也幸亏是这么多高手的聚集,才让鲁一弃有信心利用倪七摆下一个大坎,骗取了朱家的屠龙器。其实从一开始鲁一弃就没有想过要从此地寻出移位的“土”宝,海上龙三角以及通州城的所见让他觉得,移位的土包也已经化为一地灵气,利在其中,弊也在其中。在黄土坡上的数十次寻探就是为了找寻一个可以给朱家人设下坎子的好处所。
朱瑱命使用倪七这招棋子真的很拙劣,而且动这棋子的时机又极不合适。有些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他这样一个人,又无人引荐,不要说鲁一弃怀疑,就是王副官和他的手下都对他怀着戒心,离得他远远的,连面儿都不多照。所以倪七不要说没见到后来赶到的那些高手,就连那些大帅府的侍卫他都没认得全,要不然也早就能窥出些蹊跷来了。
眼下这倪三就坐在酒厅的一角,独自守着一壶酒、一盆子肉,黑色的披风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是他怕见到人,而是生怕自己会吓到人,同时也是怕自己这副怪样子让大家没了胃口。
而“死去”的两个人中只有倪三在这里,穆天归不在这酒楼上,他带来的“倒拔穴”易穴脉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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