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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4页）

男人右臂向前平举，单手持着露出优美弧刃的长剑。剑刃水平停顿在男人身体右侧，剑尖指向前方。男人的左掌稳稳握着左腰间的鞘口；双膝早已离开木板地面，右足平踏在前，左腿虚蹲，以足趾支撑着依旧沉稳若巨岩的身躯。

这拔剑的动作几乎肉眼难辨。

男人缓长地吸气，平持的长剑缓慢地移向头顶。扶在鞘口处的左手顺畅地伸出，以双手握持剑柄。

剑柄停顿在男人头顶上方约一寸处，银白剑刃呈水平，尖端朝后对着何紫凝，形成火焰般的架式。

少林达摩剑法！

何紫凝看得连呼息都热起来了。

二

男人浑身发出的压迫感充溢整座庭院。眼前幻想中的敌人已经被这股无匹气势牢牢困住，无处可逃。

弧形锋刃挟带猛烈破风之音，以劈破高山的雄健威力从中央垂直斩下，刹那间却再度静止于男人肚脐的高度，彷佛从未移动过。

发出这记强劲的破斩后，男人静静地从齿缝间喷出尖细的气息，缓缓把长剑收回黑色剑鞘，双腿随之恢复跪坐的姿势。一切动作就如电影的慢镜头般，依旧不失森然的气势。

何紫凝知道，这正是少林达摩剑法之精髓——“禅心”：在出招之后，即使成功击杀敌人，剑士仍不能让体态和气势出现丝毫可乘之隙，必须牢固保持完美的警戒和气度，这正是“禅心”之要诀。

何紫凝感觉男人身上的罡气此际才点滴平缓下来。男人徐徐把左腰带上的长剑连鞘解下，恭敬地放于身体左侧地上，然后双掌按地，向正前方的关羽像鞠躬敬礼。

所有的动作仍是一丝不苟。

这完全体现了蒋先生的个性，何紫凝心想。

蒋先生对一切事物外观的微细枝节如此重视，往往表现在一言一行的微小举止之中，故此才执念严守这种生活态度。

“紫凝，你来了。”男人头也不回说。

何紫凝轻轻抹去额上的汗珠：“蒋先生的少林达摩剑法又进步了不少。很凌厉的气势。”

“达摩在少林寺面壁九年，修练心法，我还差得很远。”男人转过脸来。阔大而轮廓坚实的脸，直挺的鼻梁，丰厚的嘴唇，唇上和下巴留着半白的粗硬胡须。本来平凡的容貌，在长期严格修炼下，自然地显现出充满气魄的魅力。

蒋先生把何紫凝引领到古宅后的一个房间。

房间位于大厦三角形建筑朝向正北方的尖端，呈梯形的房间依旧是雅淡的中式传统布置，地板铺着新疆毛毯，中央放了一张八仙桌，此外再无其它家具。梯状的空间加上简单的摆设，使人产生一种房间比真实面积还要宽大的错觉。

正面窄小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卷轴，上书：撑起两根硬骨头，养活一团春意思。

何紫凝一眼看出，这是晚清两江总督曾国藩的真迹，价值连城。

房间两侧的门板敞开，露出门后的双层玻璃帷幕。居高俯视而下，正是万家峦叠、灯火密布如蝗群眼睛的都市中心繁华夜景。

何紫凝感觉就像处身于一艘巨大战舰的高昂舰桥上，默默凝视尖锐的舰首排开沉默而广阔的海洋，缓慢而无声地前进。

她站在东面的玻璃前，俯看自己刚才亲身步过的那个以欲望构成的城邑。

在这片纵横街道与混凝土硬块交织成的梦幻海洋上，浮沉着多少炽热动人的美丽恋爱与泯灭情义的斗争？埋葬了多少传奇与悲剧、希望与挫折、忠诚与虚伪、勇敢与怯懦、高贵与卑劣……

而一无所觉的混凝土海洋，仍然沉默地荡漾在秋月的朗朗夜空之下。

站在何紫凝身旁的蒋先生张开丰厚的嘴唇，感慨道：“我常常面对这片夜景打坐冥想，培养心中的气势。紫凝，最近还在看《了凡四训》么？”

“是的，蒋先生有什么教诲。”

“《了凡四训》中有句话：福无德盛极必衰，身居高位而德不佩者，必遭奇祸。就是说遇到福报了，而你的德行不够，跟你所处的福报不相称的时候，你的福气、运气就会衰落，倒霉。

当前世人所追求者，莫非‘名利’，如果手段公平，无可厚非，问题出在，只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