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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雨水仿佛戛然而止。丁薇抬头看,一柄黑色的雨伞横亘在头顶,旁边的那个人,也是一身湿气。“别这样,你心里的委屈,我都知道。”辛子乔仍旧是一身白衣站在她面前,仿佛从天而降。他的眼睛晶莹而明亮,就像是漫天的星星,指引前进的方向。
“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喜欢你,丁薇。”
“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就这么简单。”
辛子乔和唐麟泽的话同时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奶奶说,如果你想知道那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要看他的眼睛,只有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抓住辛子乔的手,直视他的眼睛。她看见一片赤诚和无比温柔的颜色,像风一样,荡过来,飘过去,柔柔地拂在她的颊上,似拂面杨柳。她也觉得自己都仿佛要变成了一掬柳絮,飘起来,飘起来,翻过院落,穿过花墙,一直吹到小溪边上,落在水里,却又湿漉漉的,顺着水流向下漂,渐渐沉在了水底。
辛子乔扔了雨伞,抱住了她,任她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这一次他抱得很紧,不再是蜻蜓点水,好像一松手,丁薇就会从他的面前消失。她像片影子,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左右:吃饭,饭粒变成了影子,多嚼几下,甜津津的大米香;菜也变成了影子,色香味让舌苔味蕾活跃异常;睡觉,梦变成了影子,若有若无似明似暗,只手一抓,却惊醒过来。影子淡然远去,不着一丝痕迹的。现在这黑暗之中的场景,不是梦幻,却更胜梦幻了。
丁薇拥住了他的胳膊。这对充满生机和朝气的胳膊透着向上蓬勃的气息。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绝望的边缘,却有一双这样的手拉了她一把,重新予以她希望。丁薇看见那柄黑色的伞在风雨中飘摇,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像是地狱的恶之花,被风吹散了一般。心中的阴霾仍然是沉重,还有一种潜在的意识驱散了一层。只是一层,却也叫这阴霾薄了,淡了。
第66节:戴上面具舞蹈(20)
“别哭了,寝室快熄灯了,我送你回去。”辛子乔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她任由辛子乔拉着,好容易等来了一辆的士,两个人便这么湿淋淋地坐了上去。
“你们这是去哪儿?弄成这样啦!”司机善意地看了他们一眼,说。
“我们没带伞,是够狼狈的。”辛子乔说了学校的地址,那司机摇摇头说:“学校这会儿早关寝室门了,你们看看,都十一点半了,我建议你们还是找家旅店洗个热水澡,赶紧睡觉,免得着凉。”
丁薇看了辛子乔一眼,他也回视她,想征求意见。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丁薇低了头,没吭声。
辛子乔说:“好吧,那麻烦师傅你带我们去最近的旅馆。”他和丁薇的手从上车前就一直拉着,这会儿像亵渎了她似的,匆匆放开。
丁薇仍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抿了抿嘴,像要笑出来似的。
司机在后视镜中将他们两个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地摇摇头,暗自笑了一回。现在的年轻人,要么爱得死去活来,轰轰烈烈,要么冷冷清清,不闻不问。而眼下的这一对倒是像情投意合的样子。男的开朗爽直,女的美丽大方,倒像是一对儿。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拐过路口,手脚麻利地刹住车,说了声:“到啦!”
“谢谢你,师傅。”辛子乔付了钱,让丁薇走在前面,随即也跟了上去。
他要了两间房,领了房卡让服务员带上了楼。丁薇走在他的房边,让他的心里有些惴惴的。辛子乔看见了丁薇的被雨水淋湿而贴在身上的衣服,暴露出完美的曲线。他不敢再看下去,因此低下了头。
“女士的房间在这里,先生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就到服务台找我。”服务员向他们解释说,一边退下去。
丁薇靠在门后,向辛子乔摆摆手,“谢谢你,晚安!“
“晚,晚安。”他有些结巴。
丁薇轻轻地阖上了门,背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她听见辛子乔的脚步声在走道中响起,接着是开门声。她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将衣服推到脚踝,湿意与束缚一扫而空。浴室的水温暖地淋在身上,她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这片安宁。
第67节:戴上面具舞蹈(21)
辛子乔在今夜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丁薇虽然感激他,却依旧有些纳闷。他说“你心里的委屈,我都知道。”他知道什么?凝神想的时候,不小心碰着了热水开关,水把她烫了一下,皮肤上红肿了一片。丁薇裹上宽大的浴袍躺在床上,台灯发出浓浓的晕黄色的光,使得处于疲惫状态的人看屋内的景物都是朦胧的黄色。她在这片朦胧的景色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闭上了眼睛,便看见那个手撑着黑色雨伞的幽灵站在她的面前,她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她的喉咙深处发出古怪的笑声,那笑声直达脑膜,沿着神经向身体四周蔓延开。那种阴冷而恐怖之感,也随着他的笑声传遍了四肢百骸。幸而有一双手将她拉住,那双手浸润在柔和的金黄色的光泽中,一袭白色的衣衫。她同样看不见他的脸,只留意到他的头顶上,有一圈金色的光环,在朦胧地闪现着晕黄的光。
“辛子乔!”她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床边的灯依然亮着,四周寂静无声。丁薇拉紧被子,又重新躺下。她看看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辛子乔要的是两个标准间,每个房间里是有两张床的,她侧贴在枕头上,目光便落在旁边的空床之上,不知道辛子乔现在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和她一样也在做梦梦见自己?丁薇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脸红起来,将被子扯高了蒙住脸,仿佛怕别人看见似的。微微笑了一下,掖了被子,她再度沉沉睡了过去,嘴角依然挂着浅淡的笑。
她将灯开了一夜,似乎也想在这盏柔和的灯光中寻求一些慰藉。有灯光才有希望,希望尽管渺茫,但也是无所谓无,亦无所谓有的。她怀着平常心去对待,淡而处之,便是好的了。记得日本人在灯节的时候喜欢在河水上点灯放,叫做长明灯,做成各式各样,再装进一张纸笺,写上自己最祈求实现的心愿,然后看着那盏灯在河水中忽明忽暗地漂流,沿着潺潺的河水,流向不知何地之所。可是只要灯不灭,希望就永存心中。她想,自己也是这样的。
长明灯宛如一盏点亮在心中的火焰,让她对幽灵一说的念头渐渐浇熄了。人群中这些面孔的幽灵,湿淋淋黑枝上片片残英——这首诗也只能作为一首诗而存在,而作为对某一类人某一种事物的象征,却突然在丁薇心中失去了意义。
第68节:戴上面具舞蹈(22)
但愿,是真的失去了意义。
天渐渐明朗起来,随着雨声渐止,居然在阴霾处出来一条缝,冒出些许金色的光。早起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说:天晴啦。
“丁薇。”
唐麟泽又翻开花名册点名了。这一次他的表情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而是庄严肃穆,像礼拜日做弥撒的教徒。这个名字仍然是无人应答,唐麟泽环顾了一下四周,齐刷刷几十双眼睛一齐盯着自己,却不曾见丁薇。今天是早晨头两节现代文学课,他分不清这是丁薇故意不上课以示对他的抗议呢,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他正要举起笔在点名簿上画记号,门口便传来气喘吁吁的一声“到”。
唐麟泽转过头去,见到丁薇和辛子乔一同出现在门口,心中虽然极度不快,也只是板着脸说了一句:“进来吧,以后不要迟到了!”
他们昨晚各自都心事重重,又淋了雨,疲倦地睡下,忘记了时间。早晨匆匆起来,连饭都来不及吃,便飞也似的拿了书赶来上课,想不到,却是唐麟泽的课。
丁薇低下头快步走进了教室,早被张欣然和吴晓看见,拉了她,坐在她们旁边。辛子乔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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