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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吸收了。”实际上,红卫兵组织吸收不吸收我倒无所谓,帝国主义都打到家门口了,个人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有一天,团支部书记张文庆带领我们下洞时还念了一段誓词,他念的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扉页上的一段话:“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在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不会因虚度年华而羞愧;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懊悔,在生命终结的时候我会说,我的一生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这是何等豪迈的誓言,胜过了一切的标语口号!这本书很快就在同学们中间传阅开了,几乎人人都看了一遍,有的甚至还看了两遍。但是很快也出现了一个问题,有一天,一个叫李西安的同学问我:“你说,保尔和冬妮亚究竟发生关系了没有呢?”奇怪,他怎么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呢?我说:“书上并没有说呀,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呢?”“书上是没有说,但是也不是绝对没有说。保尔和冬妮亚毕竟在一块了,怎么会没有发生关系呢?”于是我把书又看了一遍,把那一段看得更为详细。保尔还是保尔,冬妮亚也还是冬妮亚,两人同居一室,却并没有发生什么,这显然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但是书中也并没有说两人在那个晚上就是绝对的纯洁,总之书上说得事是而非,只能留待读者去想象了,难怪李西安要胡思乱想呢?末了我只能说:“也许有吧,也许没有,谁又能说清呢。”“不可能没有!”让李西安戴着花岗岩的头脑去见周公吧,我才没有心思和他讨论这些问题呢。
但是这个问题还是在同学们中间不断谈论着。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有的持我的态度,也许有也许没有。终于有一天,张文庆站出来说话了。他是最有资格对这个问题发表言论的,据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已经看了不下五遍。“保尔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冬妮亚不过是一个资产阶级小姐,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冬妮亚有的,只是对保尔贫寒家境的同情。但是她绝不会同情革命,因为她是革命的对象!保尔和冬妮亚最后分手,是在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工地上。大雪埋住了铁轨,封住了铁路。保尔带领战士工人正在抢修,而冬妮亚和他的新婚丈夫也在现场,他们坐的火车不得不在此地抛锚。那么多的工人和战士,为了使铁路畅通无阻,为了他们能够尽快到达目的地,都在冒着严寒劳动,可是他们,却不愿意动一锨动一镐,袖手旁观,摆出一副贵族老爷的架势,这就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区别!他们之间能够发生什么?最后只能是分道扬镳!”他有力地挥了一下手说:“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毫无共通之处。你们这些人看书,只能看到皮毛看不到本质!”我也觉得他说得对,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只能是血与火的战斗,爱情是压根谈不上的,甚至连那种要求也不会有!
可是不久,校园却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胡慧英莫名其妙地有了妊娠反应,而那个男的却不知是谁?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胡慧英是在挖洞的时候感到不适的。虽说女同学大多在上面拉筐,但久而久之地体力劳动也会造成各种意想不到的疾病。开始时老师和同学并没有在意,但是胡慧英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从欲呕吐到真正的呕吐,到呕吐完了还不停地作呕吐状,其状之苦可以想象。班主任是一个新婚不久的少妇,最近也有了类似的反应,但是胡慧英……她不敢往这方面想象,只能理解为,劳动过度,身体不适。于是她对她说:“我带你到医院去看看,我想也不会是什么大病。”起初,胡慧英不肯,但是最后,一来是她的病状已难以支持,二来她心里清楚那件事情总有个露底的时候,与其让父母知道,还不如让这胜似姐姐的老师知道。老师比她大不了几岁,她们向来无话不谈。唯独这件事她却向老师一直隐瞒着,她想着不能再隐瞒了。于是,她拉着她的手,她扶着她的肩,她们一起来到了医院。
班主任那个惊人的猜想果然得到了证实:胡慧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那个男的究竟是谁?老师首先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胡慧英却用哭泣来回答了她。她“哇”的一声大哭后,接下来就是断断续续地啜泣。老师的问题始终得不到回答,她显得手足无措,只得叫来了书记、校长。“你还是一个学生。”书记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性质是相当严重的,你必须把那个男同学说出来,否则,我们将开除你的学籍。”胡慧英既然没有对老师讲,对他们自然就更不愿讲了。
正在这时,医生走了出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再不引产,怕就做不下来了。”看来当务之急,是解决肚子问题,于是胡慧英被推进了手术室。然而引产不比流产,医生拿了一个很粗的管子——其粗大程度远远超过了当初那个罪魁祸首——放到了她那里面。胡慧英的惨叫声立即传到了室外,班主任进去说:“你们给她打点麻药吧。”“打什么麻药呢。”大夫说:“现在这些事情多得要命,麻药怕还不够用的。”于是,胡慧英在经历了从未经历的痛苦后,终于走出了手术室。
昔日那个活蹦乱跳的胡慧英全然没有了!此时的她,面色腊黄,萎蘼不振,一缕头发还贴在额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她病病恹恹,摇摇晃晃,仿佛从地狱刚刚归来。班主任上前扶住了她,她颓然地倒在了连椅上。书记仍然不忘记那个问题:“你必须把那个学生说出来,这是我们的责任。”“也牵扯到学校的声誉。”老校长也在一旁说道,可是胡慧英仍然低头不语。
班主任对书记和校长说:“看来思想斗争还蛮激烈的。”书记却问:“你作为一个班主任,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哎哟,我整天忙着挖防空洞,现在又不上课了,大庭广众下,我能发现什么呢,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大凡这类事情,都是和她比较接近的学生,根据我的经验,出不了你这个班!”“那也不一定,外班的学生就没有可能吗?”班主任见书记说得这么肯定有点不服气。“外班的学生也有可能。”校长说:“但你作为班主任,应该有所觉察。”“你应该意识到,你这是失职!”书记咄咄逼人,班主任已经不能忍受了,看着老师无辜受冤,胡慧英也不能忍受了。当她终于说出那个人时,在座的人一片哑然,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是他!
沉默了一阵后,书记说道:“今天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对别人说。”他转向胡慧英说道:“当然我们也会替你保密的。”这完全是多余的:胡慧英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向他们说的,她又怎么会向别人说呢?看来书记的方寸已经乱了,所以班主任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在这场舌战中,班主任是胜利者,而书记的脸上颇觉无光。但是,他还是要把话说完:“你作为一个女同学,应该自重自爱,更应该珍惜自己。面对外界的诱惑,既不能动心也不能动情。俗话说,只要篱笆扎得牢,就不怕狗来。你自己正正派派,对他的邪思歪想严词训斥,他就不可能有机可乘。大凡这类事情双方都有责任。当然我们也会追究他的责任的,但首先要从你这方面找原因,你还年轻,今后还会碰到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吸取经验教训,以免重蹈覆辙,我说这些完全是为了你好,你以后的路子还长得很呢。”他说到这里,班主任又发出鄙夷的哼声。书记也觉得话说得过多,于是和校长匆匆离去。
也许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天知地知,只有书记、校长和班主任三人知道,再就是两个男女当事人,他们自然是不会向任何人说的。胡慧英又作了妥善处置,那么此事也就这样“圆满”地结束了,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事情远不像书记想象得那么简单!它就像我们挖洞时挖出的那件宝贝一样,不挖到那个地方它永远不会重见天日。究竟我们挖洞挖出了什么,胡慧英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反复,留待以后再说,现在来说说我们梆子井最近发生的事情。
梆子井也发生了一件桃李艳事,银子的肚子突然间也大了。但是银子不像胡慧英,她的男人就摆在那里,是实实在在的小陈。她敢于承认,他也乐于承担:“就是我搞大的又怎么了,我娶她就是了!”小陈一句话,就像扇子赶苍蝇一样驱散了那些流言蜚语。小陈和银子谈对象已经两三个月了。小陈爱银子活泼漂亮,银子也爱小陈年轻有为,他们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的爱情循着那条固有的线任意发展了下去。小陈碰到银子觉得确实是天作之合!如果没有*的话,他怎么会到梆子井来,又怎么会遇到银子这样美貌的姑娘?如果他不是工宣队长的话,银子又怎么会爱上他?他和银子完全是在工作中相识的,银子爱跳舞,梆子井的忠字舞就是她教会的,而小陈又是工宣队长,在旁起着监督的作用。久而久之,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感情,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所以小陈由衷地拥护“*”,感激这场给他带来了奇缘的运动。甚至就连“忠字舞”和“语录歌”,他也倍感亲切。认为正是它们,充当了他和她的“月下老。”虽然在此之前,张凤莲一再地许诺要给小陈介绍一个对象,但是小陈知道,张凤莲不过是嘴上说说,真有什么好姑娘她还给她大娃子留着呢。张凤莲倒是给小陈说了俩个,但是都粗俗不堪,小陈压根也看不上。当然了,有银子在那里奇Qīsūu。сom书,其它的姑娘还不都相形见绌了吗?
而银子对小陈也确实好,每天吃饭的时候她准时给小陈把饭送去。吃完后,工宣队部就成了他们的家,至于他们会在里面干些什么,也只有他们俩人知道。小陈孤单的生活中突然有了一个女人,一个知冷知热又无比美貌的女人,他感到莫大的快慰!小陈幼年丧母,母亲给他的那点有限的母爱,只残存在他那幼小的心灵和模糊的记忆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母爱的渴望又增加了一点更深层次的含义。尤其这几年,他的体内有了一种猥琐的情绪,这种情绪与日俱增,使他感到,二十岁的男子的确需要一个女人。这不仅是生活的需要,也是生理和传宗接代的需要——任何神圣的爱情都是建立在这种需要之上!小陈和银子出于共同的需要发生了那一切。现在,银子的肚子大了,爱情的火焰渐渐冷却,她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你到底娶我不娶?”“怎么能不娶呢!你明天就回你们大队开介绍信,我是现成的。等你回来后,咱们就一块到民政局领结婚证。嘭!”他在她的脸上按了一个重重的吻,可是银子还不满意:“你发个誓。”“还要发个誓?行,我就发个誓;天荒地老,绝不变心!你也发个誓。”她笑了,也发了一个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吻……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大队开介绍信了,小陈却在这边苦等。不过人们也可以想象,小陈终于携着银子的手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了。但是,世界上的事情远不是人们想象得这么顺利,它总是在关键时刻横生枝节。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使小陈不得不做出重大的抉择,重新考虑他和银子的关系。
五月里的一天,一个春guang明媚的日子。梆子井的街头来了俩个外地人,他们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刚到街口就问:“邵主任的家在哪里呢?”被问者信手一指,于是他们就朝里走,到了我面前又问:奇…书…网“小同学,邵主任的家还有多远?”碰到这样的事我往往乐于帮助,急人所难乃是一件有益的事,况且于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与他们一起到了邵主任的门口。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邵主任正在听广播,还摇头晃脑地哼着。看来这两天他老丈人没指教他,他心情还比较好。“这里是邵主任的家吗?”邵主任从屋里出来,看看俩个陌生的面孔又看看我问:“是来找我的吗?”“我们是山西省洪洞县革命委员会的。你就是梆子井居委会主任邵庆林吧?”来人说着递过去一张纸。
“请进屋谈吧。”邵主任看完纸后把他们让进了屋。而我也站在了他的屋门口。
“二位请坐。”邵主任倒茶递烟。“二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公干?”
“你知道吗?”那两位刚刚吸着烟。“你们梆子井隐藏着一个大大的反革命呢!”
“谁!”邵主任的笑容僵硬了,点烟的火柴还在手里燃烧着。
“曹敬轩!”
邵主任的右手猛地一扬,放到嘴边不停地吹起来。
外地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不雅举动,吹着手中的茶杯说:“解放前他是我们那里的一个恶霸,土改时被分了田地,抄了浮财。他一直贼心不死,妄图变天。前二年传说,他死了,几次运动都被他躲了过去。这次‘*’总算得到了他的消息,原来潜藏在你们这里,噢,对了,他儿子还给阎锡山当过机要秘书!”
邵主任觉得问题重大,请来了张凤莲。
“哎呀,我咋一直都没看出来些!阶级觉悟太底、太麻蔽了!”不等邵主任介绍,张凤莲就连连感叹:“老邵,咱俩不行!阶级敌人就在咱身边咱也看不出来,啥时候跑到咱炕上了,咱还当是个热枕头呢!”“识别能力太差,识别能力太差!”邵主任也感叹不已。
他们说完后,山西人开始总结:“是的,阶级敌人总是隐蔽得很深的。他们往往给人以假象,而将其真象掩盖着。我们必须运用*思想的锐利武器才能把他们识破。*思想是照妖镜,任何牛鬼蛇神都会显出原形的。”
末了,张凤莲问:“那现在咋办呢?”
“我们准备将他们押回山西。”
“需要我们配合吗?”邵主任小心地问了一句。“当然了,你们是基层党组织呗?”“凤莲,你把小陈叫上,再把派出所的老李也叫来。”接着,他又对一直站在门口的我说:“去,到你隔壁看着,甭叫银子他爷跑了!这是革命的任务,一定要完成好!”于是,我肩挑革命的重任来到俺隔壁。
银子和爷爷住在李翠仙的院子,李翠仙住的是一间西晒的土坯房,可银子和爷爷的房子却很好,座北向南,一砖到顶;虽只有一层可空间很大,夏天凉快冬天也不是很冷。只是那扇临街的窗户又小又高,邵主任让我监视银子的爷爷我就不得不到院子里来。银子的爷爷有七十多岁了,头发斑白但精神矍烁。记得前年大舅回来时他对奶奶说:“让娃甭去青海了,就在咱这儿找个工作算了。”“能找啥工作呢?”“拉架子车好找,就让娃拉架子车去。”说来好笑,他可能是看上大舅身体好吧?“啥?让我拉架子车去!”大舅从床上一跃而起:“那我不成了俺二舅了?俺二舅是右派我是造反派,我这次回去可能就结合进领导班子了,到时候我就是堂堂的领导干部,跟他爸也一样。”大舅指了指我说:“我拉啥架子车呢?这些人光知道挣钱,小市民意识!”大舅毕竟是大学生,他不屑于干这些谋生的小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回去后并没有进领导班子却进了监狱!历史对他似乎永远都是嘲弄,他越是想得美好,现实就越是残酷,总是把他从想象的颠峰抛入现实的低谷。可悲的是,他却总认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岂不知曲折的道路同时也是漫长的,是以你有限的人生作为代价的!从那时起,我就觉得银子的爷爷身上有一种常人不具备的禀性:他怎么就知道大舅回去后不会有好结果呢,须知那时大舅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因而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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