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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阴冷,没有一点暖意,炕头蜷缩着一个老大娘,头发花白,呼吸急促,表情痛苦。我们来过几次,她原先诊断‘肺心病’,但治疗效果不好,经过会诊分析,确诊为痨型克山病。按哈医大于维汉教授的治疗常规,给她静脉推注了‘毒毛’和‘氨茶硷’,尔后又给了大量的维生素C,一次就用四克,这是目前抢救克山病最有效的灵丹妙药。老大娘的病情稳定了许多。这么一个孤寡老人重病缠身,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真令人耽心哪。老大娘眼眶里滚动出泪珠,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杨大夫到灶间烧上了火,烟气袅袅,屋子里才有了一丝暖意。风雪中又冲进个人来,眉毛胡须都挂满了‘白霜’。衣服上都是雪花,他跌跌撞撞地进了屋,我认出是屯东头的张老汉。他涕流泪下地说:“可找到你们了。”王科长问:“谁有病了?”“还不是我那儿子。”“咋的了?”“一阵一阵的抽,一抽就背过气去。”王科长有些为难地说:“你们俩个去看看吧。我留下看着大娘的静点,静点完了我就过去。”我和杨大夫踩着齐膝深的雪,好不容易到了老张家。老张是辽宁逃荒来到这里的‘盲流户’。五十岁时,才娶了个残疾妇女,给他生了个儿子。晚年得子,老张头把儿子看成了心肝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杨大夫给孩子检查了一下;大脑门、鸡胸、肋珠都十分明显,不用说是佝偻病。缺钙的孩子抵抗力低,一发烧感冒就容易引起肺炎,高烧而引发抽搐。
这里的农村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钙,可能是光照时间太短的原因。我们只能对症处理,先控制抽搐。杨大夫从急救箱里拿出两支十毫升的葡萄糖酸钙,一看全冻成了冰渣。一问,又没有热水,我让老张头赶快烧水,一边给孩子先扎了几个穴位。等热水化开了药,注射之后,孩子就安静的睡了。老张头不断的念叨:“谢谢大夫。”抱歉地说:“家里拿不出什么东西,喝碗热水吧。”我这才环视一下这低矮的小房,空空如也。除了一个小饭桌,什么家具也没有,炕上乱七八糟堆着被褥、衣物,像个狗窝似的。这和那主任、尤大夫家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左等右等不见王科长来,老张头冒着风雪顺原路回去找。一个多钟头还不见影。我和杨大夫都有些焦急;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吧?听说这一带,狼挺多的。尤其大雪天,饿狼会成群结队出来觅食。
到了后半夜,老张头才搀着王科长来到。原来他走错了道,迷路了。在屯子周围绕了好几个圈。幸亏老张头去找,要不还不知能否走出怪圈。
我们三人又冷又饿又困,外面暴风雪正紧。老张家一铺小炕,根本没有我们三人的立身之地。回纸厂还有八公里,实在也没精力了。我忽然想起陆景,我以前在他家住过,他家是南北大炕。
老张头陪我们敲开了陆会计家的门,陆会计问:“半夜三更的,谁呀?”“我是方大夫,请开门吧。”陆会计摸索着点上油灯,把我们让进了屋:“哎呀,这大冷天,把你们折腾的。”老张头拱拱手,“都是为了我那小子。”
我一撒眸,南炕睡着夫妇两人,还有四个孩子,只盖了两床被。北炕倒是空着,炕席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也没烧过炕,一摸冰凉。我和王科长交换了一下眼色,只能在这将就一宿了。陆会计也看出我们的来意,忙着抱秫秸给我们烧炕,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真对不起,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将就将就吧。”他要抱夫妻俩盖的那双被给我们,我忙阻止:“我们在这避个风雪,就不麻烦了。”
顾不得男女有别,实在是又困又乏,我们三个倒头就睡了。杨大夫睡炕头,我睡中间,炕梢是王科长。我们连鞋也懒得脱,倒戴着帽子就囫囵个的合着身子沉入梦乡。
不知啥时候,我被冻醒了,还憋了一泡尿。见王、杨都睡得沉沉的。就翻身起来,拉开一条门缝,往外撒尿。随乡入俗,顾不了讲究。我刚爬上炕,只见杨大夫转过身来,小声说:“你陪我上厕所。”我只好又下了炕。,拉开门,寒风夹着雪片灌进屋里。还夹着唁唁的犬吠。我关上门说:“你就在灶坑里尿吧。”,可能真是憋急了,杨大夫当着我的面就解裤子,哧哧地尿了一地。提上裤子,慌忙回到炕上。这一折腾,我再没睡着。
天蒙蒙亮时,外面的雪好像停了。我推醒王、杨:“我们走吧。”王科长伸了伸懒腰;“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我走到南炕,拍了拍陆会计,小声说:“我们走了。”陆会计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忙啥呢,等天亮了,我套马车送你们 。”“不了,不麻烦了。”我一转身,像碰到了什么,细一瞅,竟是一条棉裤,这棉裤就立在地上,真是东北一奇,今儿又开了眼界。
听人说;农村人睡觉都是*,棉裤脱下能立在地上。我还当是戏言,孰不知真是如此。我们出了门,紧了紧衣服,一头扎进刺骨寒风的银色世界里,行进在尺许深的雪地上,身子一会就冻透了。我再次领悟到北疆冬季的严酷,和城市条件不可同日而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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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得过一次怪病,苏明说:“你冲撞了夜游神,患了癔症病。”我将信将疑,迄今还没完全解开这个谜团。夜游神是谁?原来是‘黄皮子’,学名黄鼠狼。当地人对这个小动物都敬而远之,深怕招来不祥。
那是个大雪后的夜晚,白天我和王科长走了两个村屯,奔波了一天,吃完晚饭我们就躺下了。农村的习惯,冬闲季节,除了赌博,一天黑就上炕搂老婆睡觉了。农村没有什么文化业余生活。
半夜被犬吠声惊醒,尔后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睡觉轻,一听敲门,就敏感的起了身。打开门,杨大夫陪着一个中年汉子闯了进来。他穿一件光膀的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头顶直冒热气,喘着粗气说:“俺娘怕过不去今晚了,请去看看吧。”有诊必往,是医疗队的原则。王科长当即决定;“就咱们三人去吧,不要惊动别人了”。
说实话,夜间出诊,尤其是在这大雪天里,没有不打怵的。王科长总是摽着我,因为我这个人有个小优点,只要有病人,就义不容辞。但我毕竟年轻,临床经验不多,但一直没离开过临床。王科长也是内科医生出身,长期搞行政,对临床逐渐生疏,但对一般常见病的处理还是挺过关的。
我们‘全副武装’坐上一挂小马车,并围上了棉被。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幻觉……今晚的月亮分外圆,辉耀大地,犹如白昼,银装素裹的景色,十分迷人。要不是嗖嗖的冷风钻透肉体,真如沐浴在童话的世界里。除了马蹄的‘得得’声,,真是静极了!
到了屯子,下了马车,两条脚已冻得挪不动步了。我仗着年轻走在前面,一不小心摔了个仰八叉。被王科长拽了起来:“走雪道恐怕不是你们南方人的强项吧!” 那汉子走得挺快,家里有病人,没有不着急的。我说:“救人如救火,你们先走吧。”
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一不小心又卡倒了,只听嗤的一声,像惊动了什么动物似的,但没有叫声,不像是猫狗。我抓了把雪,擦了擦脸,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到病家门口,突然窜出一条大狗,吓了我一跳。那汉子回头来接我,一进屋我的眼镜一片白霜,忙摘了下来,用手绢擦拭干净,一看满屋是人,围着炕上的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已装殓好了。
王科长上前替老太太作了检查,又让我和杨大夫检查一遍。他摇摇头,我和杨大夫点点头。王科长沉痛的宣布:“老大娘走了。”顿时,哭声四起,几乎震动了整个屯子。
我们悄悄地退了出来,谢绝再用马车送我们回兴华。走在路上只听橐橐的踩雪声,谁也没吱声。此地距兴华还有十六里路,又是风雪天,要回去肯定要走到天亮。我提议到邻屯的陆会计家避避风雪,王、杨欣然同意。
到陆会计家门口,没听狗叫,可能狗已认识我们了。门也没锁,门栓也没插。真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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