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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弄错?”
古光老人摇了摇头。“我一开始就没有看错,我没有怀疑他们,孩子,我活了一百多年,还分得清地痞流氓和政府国家权力机关人员的区别,虽然他们都残酷地欺压人民,但罪犯们在犯罪时往往做贼心虚、底气不足,而政府的人却在干同样残忍的事时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唉……何况,后来地方政府还过来了解过你的情况,不过显然他们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来了解情况,我看他们只是受命而来的,而且还带来了让我闭嘴的暗示。那大概是在一年后我到处找真相不果时发生的事,我当时看到活蹦乱跳满山跑来跑去的你,心里害怕他们会对你下毒手,于是,就放弃了追求真相,只好把这一切埋在了心底。这一埋就是十七年,十七年呀!”
“爷爷,那天他们就看着那个学生流干血而死?”小李子声音里透出颤抖。
“是的,”老人声音里露出疲惫。
“您和我就看着他们干这一切?”
“是爷爷看着他们干这一切,孩子,你,”老人声音里透出温柔,“躺在爷爷怀里,两个眼睛一眨一眨地打量着爷爷呢!”
“结果他们竟然放过了我们两个,特别是放过了我?”
“是的!”
“为什么?爷爷,我不明白,如果他们那么邪恶,为什么会留下我,留下活口?”
“孩子,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大概是你太小,而我又太老,我当时已经九十多岁了,站在那里像一根风干枯萎的树干,怀中的你还是婴儿。”老人说到这里,垂下眼温柔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怀抱,仿佛那里还躺着当初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孩似的。“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如何可以养大一个婴儿?”
“就这样,那位眼角有痣的国家安全部的头头放过了我一命?”
“是的,”老人收起了满脸的慈祥和温情,脸上突然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严酷,“他放过了你一命,也救了他们八个人的命!”
“什么?”小李子没有听懂。
“因为如果当时他们敢向你下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爷爷,您说什么?”虽然这时从古光爷爷手上传来阵阵让他发麻似的电流,小李子仍然一点也不明白。他看着古光爷爷,希望从老人脸上看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孩子,由于抱着你,我无法救那个青年学生,至少我无法在七八支枪下同时救出你们两位,但那时那年轻人已经流血而死,这时如果他们还要对你下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下山!”
老人脸上的冷酷让小李子浑身打了个冷颤,想抽回仍然留在爷爷手里的左手,但爷爷手上传来的电流却好像粘住了他的手。“爷爷,您说什么……他们都是全副武装的国家安全部特警,那枪口还对着您,您说您要让他们……”
“是的,孩子,以我的武功,十七年前,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爷爷,您会武功?……”小李子嘴巴张开却无法合拢。
三
杨文峰是在北京东北郊区的大山子一间出租屋里被公安带走的。当时全国范围清查出租屋的运动接近尾声,大山子派出所决定在当晚执行最后一次突然袭击。这次突然袭击的成果不大,这也从另外一面说明前段工作开展得力,非法出租屋的问题已经得到根本上的解决。
抓获在逃犯杨文峰纯属偶然,也算是这次突然袭击的意外收获。这次行动中,两位干警立功受奖。
这两位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实习干警,那天他们在推开一间郊区农村的平房时,差一点被房间里扑鼻而来的味道呛得晕过去。
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木板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人,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出他们都是刚刚进城的农村工,严格说,他们并不属于这次清查出租屋的对象,但是既然上面要求在允许的情况下,对农村工来个身份证登记也是上面布置的任务之一。于是两位干警勉强忍住刺鼻的味道,吆喝两声,叫起地上的盲流,要求出示身份证,一一登记。
两位干警小心地找了块干净地半蹲半坐。为了快点干完工作离开这间怪味房,他们让盲流们排起队,一个一个过来登记身份证,两位干警就这样头也不抬,接过一张张递过来的身份证,匆匆登记名字和号码。
登记到第十个的时候,一张身份证递过来,两位青年干警却突然怔住,并没有接过那张身份证。那张身份证是二十年前的,这之后已经更新过三次,但二十年前的身份证却看着像新的一样……可是让两位干警发怔的并不是那张过时的身份证,而是那只拿身份证的手——那手不同于一般盲流的手,盲流的手比较黑,而且好像总也洗不干净,但眼前小心翼翼捏着身份证的手不属于盲流,那是一只给人沧桑、回忆和沉重感的手,手掌上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厚厚的一层硬茧……在两位干警稍微一犹豫之间,那只拿身份证的手轻轻把身份证放在两位干警的登记本上,这时两位干警差一点惊讶得叫出来。
放身份证时,那只手手掌朝下,手背朝上,两位干警看见这人的右手的五指……
五个指头都没有指甲,上面露出丑陋的结了疤的红肉……
两位干警从怔住到吃惊也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他们两位同时抬起头,先看到一堵墙一样魁梧的身材,然后是宽厚的肩膀,随即他们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脸色微微泛紫红,浓眉皱成一个结,给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位干警虽然缺乏经验,但他们只用了几秒钟就得出了结论:这个人不可能是盲流。
一位干警瞥了一眼身份证,“你叫杨文峰,你知不知道这身份证过期了,应该换掉了……”
“不,这身份证不能换!”中年人突然伸手拿回了身份证,憋红了脸。两位公安干警不觉一愣,他们没有看清这中年人是如何拿回身份证的,他们两位都死死盯着中年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两人都看出那人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伤痕。
看到两位干警直视着自己,中年人眼睛中的怒气渐渐熄灭,代之是一闪即逝的迷茫和痴痴迷迷的回忆。
“你的手指甲是怎么回事?”另外一个干警问,两位干警都慢慢站了起来。
“我的手指甲……?”杨文峰仿佛不知道干警在问什么,喃喃自语道,同时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释出了更浓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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