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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光听说面前的这两个和蔼的八路,要求的报恩条件是要在这儿过沟,很爽快地回答:“行行行!”忽然,又面有难色地叫着黄新仁:“舅,这里还有个作难的事呢!他们二位打死的那俩日本人,就是俺这炮楼的。死的刚抬回,没被打死的那个也回来了,你说,她要进到炮楼里,万一闯上那个……”他把心里刚才想的一念叨,他老婆头一个着了急,一口拒绝说:“那样,说什么我也不进这炮楼子,我可不想再看那些畜生了!”的确,她让鬼子吓怕了。
“这……”黄新仁一时被难住了。他想领着女儿朝家返,望望傍黑的天气,又感到不平安,也真犯了愁;再想到魏强请他去,更觉得十分为难。他手掌连拍前额皱着眉头说:“真想不到,这可怎么办哪?”
小秃为这事急得心里直窜火;贾正干搓手心想不出办法来。田光犯愁地紧蹙双眉;他老婆捂着脸光傻哭。赵庆田飞快地转动着眼珠。想了一大阵,末后,他凑近周敬之咕咕哝哝地一说,把周敬之高兴得连说了几个“好”。他朝黄新仁、田光翁婿撺掇:“我看赵同志的办法蛮好。干脆,外甥女过沟,到我家去住几天。范村离炮楼又不远,他姐夫愿意哪会儿去就去,等到那个日本人换走了,再到炮楼上来!”
“好好,就这么办!”黄新仁立刻表示赞同。
很不愿让老婆离开自己的田光,赶上了这桩事,自己抠心挖胆也想不出个不和老婆分离开的好办法,听过周敬之的话,也是一百个高兴。他觉得这样虽不和老婆在一起,从炮楼到范村也不过半里地,哪会儿想去都可以。更主要的是:这么一来,就把鬼子的眼睛躲开了。不过,他再一想,又怕这俩八路军过了沟,让自己的老婆出了意外,所以,欢喜的脸色像打了个闪,只一晃,又消逝了,跟着,又阴沉下来。赞同的话儿溜近嘴边,又让舌头裹了回“光,你看赵同志的主意行不?”黄新仁亲切地望着田光,探索地问。“这可太两全其美了!”
“我看,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周敬之被赵庆田一捅,也赶上来解劝。“有我,有你舅,到我家去,你还不放心?”“你也过去?舅!”田光听说黄新仁和他老婆一起过沟到范村,嘴头上才又有了活动气。又见黄新仁点头地答应,“是啊,我也去范村!”田光望着老婆说道:“去就去罢,到姨家住几天也好。等点灯的时候,我就看你去!”
县官不如现管。十五号炮楼就是因为田光握有大权,所以,天色刚近黄昏,鬼子还没有上岗的工夫,他亲自领着他的老婆,还有他的岳父黄新仁,丈姨夫周敬之;周敬之的身后跟着个假小作活的小秃;赵庆田、贾正一个人背了一大捆刚劈下来的高粱叶子。几个人毫无阻拦地经过十五号炮楼,平安无事地过了市沟。六
就在那天傍晚,田光真的换上便衣,到范村看他老婆去了。魏强正盼望他来,也就趁他看老婆的当儿,经黄新仁、周敬之的介绍,与他认识了,并且和他秘密地拉上了“关系”。道理越讲说越通透,“关系”越联系越密切。知识分子出身的田光,虽说在警备队里混了一年多,由于年轻,又多住外勤,所以那些花天酒地、弄金钱、搞女人的毒素在身上沾染的还不深,因此,对新鲜问题还愿意接受。特别他老婆,由于经常受到汪霞的教育、开导,也就常常用在汪霞那里学来的话语,在枕头边上来开导、训教田光。常说铁打的房梁磨绣针,什么也架不住日子长。田光慢慢地回心转了意,思想慢慢地倾向了抗日救国,也就秘密地来接受武工队给予的工作;抗日政府的指示,他也暗地里听从了。
自从把田光掌握住,魏强他们出进市沟再也不犯愁。以后,住十五号炮楼的鬼子朝原建制一调,武工队简直成了这个炮楼的秘密主人。有时,敌人兵力过大,清剿过紧,魏强干脆把十五号炮楼当成靠山,将换上警备队服装的武工队朝炮楼里边一带,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蔽起,敌人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一下猜测到。
根据从敌人内部得来的情报,根据几天来摸索夜袭队活动的规律,天刚擦黑,魏强带领他的小队,走过十五号炮楼的吊桥,钻进市沟里悄悄地接近了高保公路。他知道,夜袭队前半夜顺高保公路来市沟巡逻,也就将兵力埋伏在公路的两侧,准备打夜袭队一个伏击。
星斗撒满了藏青色的夜空,伏天的夜晚,还残留着白日的余热。魏强他们隐藏在一排茂密的柳树丛后面,耐心等待着夜袭队。一直等到了时过午夜,也没发现个敌人的影子。“难道敌人发觉了?难道情报失了实?不然,为什么见不到?”魏强的脑子连打几个问号。他认为自己的行动非常秘密,断定夜袭队不会发觉,所以又耐心等了一个钟头。直到时间接近第二天的两点钟,他才扫兴地带领整个小队,从设伏地点悄悄地撤下来。
在潮湿的地面上,趴伏了多半宿的人们,本想吃上口肥肉解解馋,没料到连个肉的腥荤味儿也没闻到,个个气得都在肚里骂起来,直骂到走近十五号炮楼子,有的还没住口。一块浓黑的云彩,顺风扯旗地从西北方向飞过来。一条闪电刚刚划过,随后,传过击鼓般的沉雷声。
魏强望望追上来的恶天气,用命令的口吻朝后传:“跟紧!下雨以前,跳到沟外去!”
整个队伍像支离了弦的箭,魏强就是那支箭的头。他飞快地带领人们,好像在和饱含着雷、电、雨、风的乌云赛跑,照直地奔十五号炮楼子走来。他们走近炮楼的围墙,乌云已布满天空,豆粒大的雨点开始朝下落。
田光迎出来,站在魏强身旁,关切地低声建议:“天道这就上来了,我看干脆等雨过去再走!”
刷——一条银白耀眼的电光闪过,夜,黑得变成了锅底。跟着传过山崩般的一声霹雳。“走,进炮楼子躲雨去!”魏强果决地下达了避雨命令。人们像长了翅膀,飞似地朝十五号炮楼子跑了进去。魏强和田光刚随人们走进了炮楼子,瓢泼桶倒般的大雨,哗哗哗不分点地降落下来,院内的积水,眨眼之间没过了踝子骨。
守卫十五号炮楼的这起子警备队,从小队长田光和武工队接上了“关系”,就经常见到武工队,接受武工队的教育,因此,个个也都变成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今天,武工队来炮楼避雨,自然又是一番真挚的欢迎,热情的招待。
田光陪同魏强刚上到二层炮楼,一个手持步枪,浑身淋得像水鸡般的警备队员,从滂沱的大雨里跌跌爬爬地闯进了炮楼,神色慌张地环视了一下,见没有田光,拔腿就朝二层楼上跑,连滑了两个跤,也没理会。瞅见田光,就结巴地说:“报报报,报告!队队队,队长,外……”
田光知道这人一遇上害怕的事就着急;一着急就结巴半天说不上一句话。眼下见他憋得昏头胀脑,青筋暴露,心头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是敌人发觉了?还是他们被敌人跟上了?”忙凑近打问:“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地说。”那个警备队员缓了一大口气才说出:“巡逻市沟的装甲汽车,在炮楼的围墙外面,堵着门口停住了!”
意外的情况,使魏强为之一震。他要弄清情况,快步凑近西面的枪眼,朝外面窥望过去。风裹雨,雨随风,透过旋转不停的风雨,让他望到的只是漆黑一片。猛地,一根巨大的光柱,像支银光闪烁的利剑,朝炮楼子斜劈过来。白光顺枪眼钻进了炮楼里,把楼里映得变成灰白色。“这探照灯是要干什么?难道敌人是踩我们脚印来的?要不,那就是雨大道滑,他的装甲汽车被逼得抛了锚……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先做战斗准备!”
“小队长,敌人堵住了门!我见装甲汽车上的机枪、小炮都瞄向了咱们!”贾正跑上来报告。
要弄清突来的情况,要了解敌人的意图,要应付情况的意外变化,要提防敌人的突然袭击,魏强双眉紧蹙地沉吟了一下,就开始布置行动。他命令贾正:“你去告诉炮楼里的人们,都朝二、三、四层楼上移动!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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