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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耻惧不浅。”充曰:“温足能制之,诸君勿忧。”乃使温西。爰之果不敢争。充以卫将军褚裒皇太后父,宜综朝政,上疏荐裒参录尚书。裒以地逼,固求外出。充每曰:“桓温、褚裒为方伯,殷浩居门下,我可无劳矣。”
充居宰相,虽无澄正改革之能,而强力有器局,临朝正色,以社稷为己任,凡所选用,皆以功臣为先,不以私恩树亲戚,谈者以此重之。然所昵庸杂,信任不得其人,而性好释典,崇修佛寺,供给沙门以百数,糜费巨亿而不吝也。亲友至于贫乏,无所施遗,以此获讥于世。阮裕尝戏之曰:“卿志大宇宙,勇迈终古。”充问其故。裕曰:“我图数千户郡尚未能得,卿图作佛,不亦大乎!”于时郗愔及弟昙奉天师道,而充与弟崇准信释氏,谢万讥之云:“二郗谄于道,二何佞于佛。”充能饮酒,雅为刘惔所贵。惔每云:“见次道饮,令人欲倾家酿。”言其能温克也。
永和二年卒,时年五十五,赠司空,谥曰文穆。无子,弟子放嗣。卒,又无子,又以兄孙松嗣,位至骠骑咨议参军。充弟准,见《外戚传》。
褚翜,字谋远,太傅裒之从父兄也。父頠,少知名,早卒。翜以才艺桢干称。袭爵关内侯,补冠军参军。于时长沙王乂擅权,成都、河间阻兵于外,翜知内难方作,乃弃官避地幽州。后河北有寇难,复还乡里。河南尹举翜行本县事。及天下鼎沸,翜招合同志,将图过江,先移住阳城界。颍川庾敳,即翜之舅也,亦忧世乱,以家付翜。翜道断,不得前。东海王越以为参军,辞疾不就。
寻洛阳覆没,与荥阳太守郭秀共保万氏台,秀不能绥众,与将陈抚、郭重等构怨,遂相攻击。翜惧祸及,谓抚等曰:“以诸君所以在此,谋逃难也。今宜共戮力以备贼,幸无外难,而内自相击,是避坑落井也。郭秀诚为失理,应且容之。若遂所忿,城内自溃,胡贼闻之,指来掩袭,诸君虽得杀秀,无解胡虏矣,累弱非一,宜深思之。”抚等悔悟,与秀交和。时数万口赖翜获全。
明年,率数千家将谋东下,遇道险,不得进,因留密县。司隶校尉荀组以为参军、广威将军,复领本县,率邑人三千,督新城、梁、阳城三郡诸营事。顷之,迁司隶司马,仍督营事。率众进至汝水柴肥口,复阻贼。翜乃单马至许昌,见司空荀籓,以为振威将军,行梁国内史。
建兴初,复为豫州司马,督司州军事。太傅参军王玄代翜为郡。时梁国部曲将耿奴甚得人情,而专势,翜常优遇之。玄为政既急,翜知其不能容奴,因戒之曰:“卿威杀已多,而人情难一,宜深慎之。”玄纳翜言,外羁縻奴,而内怀愤。会迁为陈留,将发,乃收奴斩之。翜奴余党聚众杀玄。梁郡既有内难,而徐州贼张平等欲掩袭之。郡人遑惑,将以郡归平。荀组遣翜往抚之,众心乃定。顷之,组举翜为吏部郎,不应召,遂东过江。
元帝为晋王,以翜为散骑郎,转太子中庶子,出为奋威将军、淮南内史。永昌初,王敦构逆,征西将军戴若思令翜出军赴难,翜遣将领五百人从之。明帝即位,征拜屯骑校尉,迁太子左卫率。成帝初,为左卫将军。苏峻之役,朝廷戒严,以翜为侍中,典征讨军事。既而王师败绩,司徒王导谓翜曰:“至尊当御正殿,君可启令速出。”翜即入上大阁,躬自抱帝登太极前殿。导升御床抱帝,翜及钟雅、刘超侍立左右。时百官奔散,殿省萧然。峻兵既入,叱翜令下。翜正立不动,呵之曰:“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由是兵士不敢上殿。及峻执政,犹以为侍中,从乘舆幸石头。明年,与光禄大夫陆晔等出据苑城。苏逸、任让围之,翜等固守。贼平,以功封长平县伯,迁丹阳尹。时京邑焚荡,人物凋残,翜收集散亡,甚有惠政。
代庾亮为中护军,镇石头。寻为领军,徙五兵尚书,加奉车都尉,监新宫事。迁尚书右仆射,转左仆射,加散骑常侍。久之,代何充为护军将军,常侍如故。咸康七年卒,时年六十七,赠卫将军,谥曰穆。子希嗣,官至豫章太守。
蔡谟,字道明,陈留考城人也。世为著姓。曾祖睦,魏尚书。祖德,乐平太守。父克,少好学,博涉书记,为邦族所敬。性公亮守正,行不合己,虽富贵不交也。高平刘整恃才纵诞,服饰诡异,无所拘忌。尝行造人,遇克在坐,整终席惭不自安。克时为处士,而见惮如此。后为成都王颖大将军记室督。颖为丞相,擢为东曹掾。克素有格量,及居选官,苟进之徒,望风畏惮。初,克未仕时,河内山简尝与琅邪王衍书曰:“蔡子尼今之正人。”衍以书示众曰:“山子以一字拔人,然未易可称。”后衍闻克在选官,曰:“山子正人之言,验于今矣。”陈留时为大郡,号称多士,琅邪王澄行经其界,太守吕豫遣吏迎之。澄人境问吏曰:“此郡人士为谁?”吏曰:“有蔡子尼、江应元。”是时郡人多居大位者,澄以其姓名问曰:“甲乙等,非君郡人邪?”吏曰:“是也。”曰:“然则何以但称此二人?”吏曰:“向谓君侯问人,不谓问位。”澄笑而止。到郡,以吏言谓豫曰:“旧名此郡有风俗,果然小吏亦知如此。”克以朝政日弊,遂绝不仕。东嬴公腾为车骑将军,镇河北,以克为从事中郎,知必不就,以军期致之。克不得已,至数十日,腾为汲桑所攻,城陷,克见害。
谟弱冠察孝廉,州辟从事,举秀才,东海王越召为掾,皆不就。避乱渡江。时明帝为东中郎将,引为参军。元帝拜丞相,复辟为掾,转参军,后为中书侍郎,历义兴太守、大将军王敦从事中郎、司徒左长史,迁侍中。
苏峻构逆,吴国内史庾冰出奔会稽,乃以谟为吴国内史。谟既至,与张辏А⒐酥凇⒐孙r等共起义兵,迎冰还郡。峻平,复为侍中,迁五兵尚书,领琅邪王师。谟上疏让曰:“八坐之任,非贤莫居,前后所用,资名有常。孔愉、诸葛恢并以清节令才,少著名望。昔愉为御史中丞,臣尚为司徒长史;恢为会稽太守,臣为尚书郎;恢尹丹阳,臣守小郡。名辈不同,阶级殊悬。今猥以轻鄙,超伦逾等,上乱圣朝贯鱼之序,下违群士准平之论。岂惟微臣其亡之诫,实招圣政惟尘之累。且左长史一超而侍帷幄,再登而厕纳言,中兴已来,上德之举所未尝有。臣何人斯,而猥当之!是以叩心自忖,三省愚身,与其苟进以秽清涂,宁受违命狷固之罪。”疏奏,不许。转掌吏部。以平苏峻勋,赐爵济阳男,又让,不许。
冬蒸,谟领祠部,主者忘设明帝位,与太常张泉俱免,白衣领职。顷之,迁太常,领秘书监,以疾不堪亲职,上疏自解,不听。成帝临轩,遣使拜太傅、太尉、司空。会将作乐,宿县于殿庭,门下奏,非祭祀燕飨则无设乐之制。事下太常。谟议临轩遣使宜有金石之乐,遂从之。临轩作乐,自此始也。彭城王绂上言,乐贤堂有先帝手画佛象,经历寇难,而此堂犹存,宜敕作颂。帝下其议。谟曰:“佛者,夷狄之俗,非经典之制。先帝量同天地,多才多艺,聊因临时而画此象,至于雅好佛道,所未承闻也。盗贼奔突,王都隳败,而此堂塊然独存,斯诚神灵保祚之征,然未是大晋盛德之形容,歌颂之所先也。人臣睹物兴义,私作赋颂可也。今欲发王命,敕史官,上称先帝好佛之志,下为夷狄作一象之颂,于义有疑焉。”于是遂寝。
时征西将军庾亮以石勒新死,欲移镇石城,为灭贼之渐。事下公卿。谟议曰:
时有否泰,道有屈伸,暴逆之寇虽终灭亡,然当其强盛,皆屈而避之。是以高祖受黜于巴汉,忍辱于平城也。若争强于鸿门,则亡不终日。故萧何曰“百战百败,不死何待”也。原始要终,归于大济而已。岂与当亡之寇争迟速之间哉!夫惟鸿门之不争,故垓下莫能与之争。文王身圮于羑里,故道泰于牧野;句践见屈于会稽,故威申于强吴。今日之事,亦由此矣。贼假息之命垂尽,而豺狼之力尚强;宜抗威以待时。
或曰:“抗威待时,时已可矣。”愚以为时之可否在贼之强弱,贼之强弱在季龙之能否。季龙之能否,可得而言矣。自勒初起,则季龙为爪牙,百战百胜,遂定中国,境土所据,同于魏世。及勒死之日,将相内外欲诛季龙。季龙独起于众异之中,杀嗣主,诛宠臣。内难既定,千里远出,一攻而拔金墉,再战而斩石生,禽彭彪,杀石聪,灭郭权,还据根本,内外并定,四方镇守,不失尺土。详察此事,岂能乎,将不能也?假令不能者为之,其将济乎,将不济也?贼前襄阳而不能拔,诚有之矣。不信百战之效,而执一攻之验,弃多从少,于理安乎?譬若射者,百发而一不中,可谓之拙乎?且不拔襄阳者,非季龙身也。桓平北,守边之将耳。贼前攻之,争疆埸耳,得之为善,不得则止,非其所急也。今征西之往,则异于是。何者?重镇也,名贤也,中国之人所闻而归心也。今而西度,实有席卷河南之势,贼所大惧,岂与桓宣同哉!季龙必率其精兵,身来距争。若欲与战,战何如石生?若欲城守,守何如金墉?若欲阻沔,沔何如大江?苏峻何如季龙?凡此数者,宜群校之。
愚谓石生猛将,关中精兵,征西之虎不能胜也。金墉险固,刘曜十万所不能拔,今征西之守不能胜也。又是时兗州、洛阳、关中皆举兵击季龙。今此三处反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觉也。若石生不能敌其半,而征西欲当其倍,愚所疑也。苏峻之强,不及季龙,沔水之险,不及大江。大江不能御苏峻,而以沔水御季龙,又所疑也。昔祖士稚在谯,佃于城北,虑贼来攻,因以为资,故豫安军屯,以御其外。谷将熟,贼果至,丁夫战于外,老弱获于内,多持炬火,急则烧谷而走。如此数年,竟不得其利。是时贼唯据沔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御其四,又所疑也。或云:“贼若多来,则必无粮。”然致粮之难,莫过崤函。而季龙昔涉此险,深入敌国,平关中而后还。今至襄阳,路既无险,又行其国内,自相供给,方之于前,难易百倍。前已经至难,而谓今不能济其易,又所疑也。
然此所论,但说征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论道路之虑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鱼贯溯流,首尾百里。若贼无宋襄之义,及我未阵而击之,将如之何?今王士与贼,水陆异势,便习不同。寇若送死,虽开江延敌,以一当千,犹吞之有余,宜诱而致之,以保万全。弃江远进,以我所短击彼所长,惧非庙胜之算。
朝议同之,故亮不果移镇。
初,皇后每年拜陵,劳费甚多,谟建议曰:“古者皇后庙见而已,不拜陵也。”由是遂止。
初,太尉郗鉴疾笃,出谟为太尉军司,加侍中。鉴卒,即拜谟为征北将军、都督徐兗青三州扬州之晋陵豫州之沛郡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假节。时左卫将军陈光上疏请伐胡,诏令攻寿阳,谟上疏曰:
今寿阳城小而固。自帮阳至琅邪,城壁相望,其间远者裁百余里,一城见攻,众城必救。且王师在路五十余日,刘仕一军早已入淮,又遣数部北取坚壁,大军未至,声息久闻。而贼之邮驿,一日千里,河北之骑足以来赴,非惟邻城相救而已。夫以白起、韩信、项籍之勇,犹发梁焚舟,背水而阵。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对坚敌,顾临归路,此兵法之所诫也。若进攻未拔,胡骑卒至,惧桓子不知所为,而舟中之指可掬。今征军五千,皆王都精锐之众,又光为左卫,远近闻之,名为殿中之军,宜令所向有征无战。而顿之坚城之下,胜之不武,不胜为笑。今以国之上驷击寇之下邑,得之则利薄而不足损敌,失之则害重而足以益寇,惧非策之长者。臣愚以为闻寇而致讨,贼退而振旅,于事无失。不胜管见,谨冒陈闻。
季龙于青州造船数百,掠缘海诸县,所在杀戮,朝廷以为忧。谟遣龙骧将军徐玄等守中洲,并设募,若得贼大白船者,赏布千匹,小船百匹。是时谟所统七千余人,所戍东至土山,西至江乘,镇守八所,城垒凡十一处,烽火楼望三十余处,随宜防备,甚有算略。先是,郗鉴上部下有勋劳者凡一百八十人,帝并酬其功,未卒而鉴薨,断不复与。谟上疏以为先已许鉴,今不宜断。且鉴所上者皆积年勋效,百战之余,亦不可不报。诏听之。
康帝即位,征拜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代殷浩为扬州刺史。又录尚书事,领司徒如故。初,谟冲让不辟僚佐,诏屡敦逼之,始取掾属。
石季龙死,中国大乱。时朝野咸谓当太平复旧,谟独谓不然,语所亲曰:“胡灭,诚大庆也,然将贻王室之忧。”或曰:“何哉?”谟曰:“夫能顺天而奉时,济六合于草昧,若非上哲,必由英豪。度德量力,非时贤所及。必将经营分表,疲人以逞志。才不副意,略不称心,财单力竭,智勇俱屈,此韩庐、东郭所以双毙也。”
迁侍中、司徒。上疏让曰:“伏自惟省,昔阶谬恩,蒙忝非据,尸素累积而光宠更崇,谤讟弥兴而荣进复加,上亏圣朝栋隆之举,下增微臣覆餗之衅,惶惧战灼,寄颜无所。乞垂天鉴,回恩改谬,以允群望。”皇太后诏报不许。谟犹固让,谓所亲曰:“我若为司徒,将为后代所哂,义不敢拜也。”皇太后遣使喻意,自四年冬至五年末,诏书屡下,谟固守所执。六年,复上疏,以疾病乞骸骨,上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印绶。章表十余上。穆帝临轩,遣侍中纪璩、黄门郎丁纂征谟。谟陈疾笃,使主簿谢攸对曰:“臣谟不幸有公族穆子之疾,天威不违颜咫尺,不敢奉诏,寝伏待罪。”自旦至申,使者十余反,而谟不至。时帝年八岁,甚倦,问左右曰:“所召人何以至今不来?临轩何时当竟?”君臣俱疲弊。皇太后诏:“必不来者,宜罢朝。”中军将军殷浩奏免吏部尚书江'A170'官。简文时为会稽王,命曹曰:“蔡公傲违上命,无人臣之礼。若人主卑屈于上,大义不行于下,亦不知复所以为政矣。”于是公卿奏曰:“司徒谟顷以常疾,久逋王命,皇帝临轩,百僚齐立,俯偻之恭,有望于谟,若志存止退,自宜致辞阙庭,安有人君卑劳终日而人臣曾无一酬之礼!悖慢傲上,罪同不臣。臣等参议,宜明国宪,请送廷尉,以正刑书。”谟惧,率子弟素服诣阙稽颡,躬到廷尉待罪。皇太后诏曰:“谟先帝师傅,服事累世。且归罪有司,内讼思愆。若遂致之于理,情所未忍。可依旧制免为庶人。”
谟既被废,杜门不出,终日讲诵,教授子弟。数年,皇太后诏曰:“前司徒谟以道素著称,轨行成名,故历事先朝,致位台辅,以往年之失,用致黜责。自尔已来,阖门思愆,诚合大臣罪己之义。以谟为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于是遣谒者仆射孟洪就加册命。谟上疏陈谢曰:“臣以顽薄,皆忝殊宠,尸素累纪,加违慢诏命,当肆市朝。幸蒙宽宥,不悟天施复加光饰,非臣陨越所能上报。臣寝疾未损,不任诣阙。不胜仰感圣恩,谨遣拜章。”遂以疾笃,不复朝见。诏赐几杖,门施行马。十二年,卒,时年七十六。赗赠之礼,一依太尉陆玩故事。诏赠侍中、司空,谥曰文穆。
谟博学,于礼仪宗庙制度多所议定。文笔论议,有集行于世。总应劭以来注班固《汉书》者,为之集解。谟初渡江,见彭蜞,大喜曰:“蟹有八足,加以二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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