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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28号,湖西支队接到报案,在工业园区排水口浮滩处发现一具女尸。死者为政法大学大三学生姜莹,死因是被掐住脖子造成喉骨断裂而窒息死亡。并且浑身赤|裸,下|体有被侵犯的痕迹。死后双脚被绳索捆住,双手被捆于背后,嘴被透明胶带封住,口内含有蝴蝶。像姜妍这样的受害者我们在14年9月到12月接连发现三具尸体,分别是花店员工刘丽,普通上班族许妍妍,夜总会小姐陈蕾。凶手的作案手法和第一起案件如出一辙,手脚被困,双臂被绑成翅膀状,嘴里含有蝴蝶,因此被媒体称为‘蝴蝶公爵’连环谋杀案。15年大年初一,一名携枪歹徒闯入支队烧毁蝴蝶公爵案全部卷宗,警局内网遭到入侵被删光关于死者的全部资料和档案,现在我们只能根据当年参案人员的回忆复原一部分数据。”
台上解说案情的小伙子是郑西河的人,年轻人很高很瘦,脖子很长,有点驼背,像长颈鹿。脸上留下很多青春的痕迹,痘印满布,此时正在把技术人员利用三维动画做出的还原图贴在白板墙上。
然而楚行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浪费如此高的成本做出那些动画片剧照,原始的现场照片付之一炬,没留下有价值的线索。难道仅仅是几张复原图就可以取代的吗?那他们刑警都不用出外勤出现场,在办公室里等待媒体的闪光灯传来捷报就好了。
哼,形式主义。
越看那几张图片,楚行云越觉得气闷,看一眼对面的郑西河,愈发觉得他就是个人形沙袋,于是把手里的笔往桌面上重重的一扔,道:“先讲讲死者周思思吧,还是她的案宗也变成天书了?”
最后一句话他看着郑西河说,奚落之意非常明显。
郑西河比他会做人,也知道进退,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机锋,让长得像长颈鹿年轻人给每个人发了一份资料,说:“周思思,女,二十五岁,绿江出版社编辑。尸体在湖西巷垃圾场被发现,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星期,死因也是窒息而死。你们看,她的死状和三年前的四名受害人一样。”
说着忽然看了看楚行云,楚行云扯着唇角看着他,眼神满是讥诮,郑西河有些尴尬的错开眼,避开了三年前的四名死者,继续说:“死者周思思被发现之前失踪一周——”
楚行云忽然打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案情报告里都有,我想知道你找到的证据在哪儿?”
郑西河唇角抖了抖,干笑:“别着急,楚队,马上到重点了。”
他给长脖子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刘蒙,给楚队展示展示咱找到的证据。”
叫刘蒙的年轻人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们走访了死者的朋友,死者的同事说周思思在上周六的时候说过晚上有约,那天还精心打扮过。周六之后再也没人联系的上她,通过调取周思思单位的写字楼门前路口监控,我们找到了和周思思有约的嫌疑人。”
年轻人把一个U盘插|入电脑,投影墙上出现截取的监控画面。地点是一栋写字楼门口的路边,当时正在下大雨,下班的人撑着伞陆陆续续的走出写字楼,随后搭乘交通工具离开。主人公周思思在十几秒后出现,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在门檐下站了一会儿才撑在手里的红伞,给了旁观者充分的机会去确认画面了的人是她。然后她撑着伞走到路边,拿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一通电话,片刻后,一辆保时捷穿过雨幕停在路边,挡风玻璃前的雨刷不停的摆动,驾驶座的人完全看不真切,周思思没有迟疑的打开保时捷的车门坐进副驾驶,随后保时捷钻入滚滚车流之中,不见踪影。
大雨阻隔了视线,但仍然能让人认出那是辆蓝色的保时捷。年轻人把画面停格在可以看到车牌号的角度,那串被雨水打湿的车牌号是一串七。
看来这就是郑西河找到的证据,楚行云看着雨幕之中的车牌号,心里涌出类似于球场上的守门员凝神聚力的准备接一记强有力的攻门,但是足球却一球射在了门框上,有些如释重负,有些庆幸。他的冷静和职业素养在得知郑西河把贺丞列为嫌疑人的时候已经被抛在了一边,此刻看到郑西河找到的证据没有威胁性才稍稍找回了一些,压抑住心里那丝侥幸,不露声色的问郑西河:“这是你找到的证据?”
郑西河道:“车是贺丞的。”
楚行云笑:“车不是贺丞的,这辆车被他送人了。”
郑西河显然不信:“你怎么知道?”
楚行云:“我亲眼看见的,难道你觉得我会作伪证吗?”
郑西河和他针尖对麦芒,旗鼓相当:“你看到他把车送人了?到车管所办手续了?不是我针对你,楚队,怎么嫌疑人变成贺丞你就不理智了,难道他不会把车借给别人吗?再说了,如果他的确把车送人了,刚才我审问他的时候他怎么不反驳?在我看来他不反驳的态度就是默认。”
楚行云嘬着牙根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以让自己看起来公允又理智,但是语气却是掩不住的明嘲暗讽:“怪不得外面都传咱们公检法穿一条裤子,你敢把‘不反驳就是默认’的话当着‘外面’说吗?我有幸见识过你办案的风采,简直是比阎王爷还厉害,公安部没人了?杨局下面就是你?你这么厉害应该去修宪啊,把屈打成招暴力执法的招数合法化,公检法就唯你独大了啊郑队长!”
这话说的着实狠厉,在座的刑警都或多或少的被殃及,不是被伤了骨,就是擦了皮儿。场面一时死寂,没人敢吭声成为楚行云下一个炮口的牺牲者。几个郑西河的人都是带着小心又惊诧的瞄了一眼楚行云,心说可算明白了为什么楚行云跟贺家关系这么好,却一直待在银江市在政治上没有大的建树,这是没人敢用他啊。此人的性情说好听点叫侠肝义胆嫉恶如仇,但是这陈旧又咯牙的形容词出现的二十一世纪显然就突兀了,连带着楚行云一并显得出入。现在形容他这种人换了个说法,叫做顽固不化。是一片林子里叫的最凶最早引来枪子儿被一枪爆头的角色。
不过他这将近三十年也不是修桥补路光结善缘,怎么可能别人几度春秋几经沉浮的年岁里,他保持不谙世故的纯心不懂世间生存法呢?相反,他也在春秋里沉沉浮浮经历人间欢喜悲愁,因为太懂得社会的秩序和规则,所以烦透了种种提不上条文的‘潜规则’。他明白自己太渺小,连个屁都不是,所以只能坚守自己的立场,在法制秩序与社会规则之中求生存而已,顺带的瞧不上别人的生存方式。
郑西河倒是没有几分意想不到和诧异,楚行云是个多混的鸟儿他很清楚,他也很清楚这只鸟早晚被猎人一枪打死。和楚行云相比,他简直太识相,太知进退了,明知这话题是公检法的一道暗门,不可能敞开了供人研究参观,便装傻充楞装作听不懂他的斥责,说:“诶诶诶,谈案子呢,扯到哪儿去了这是。”
乔师师在一边坐不住了,眼见郑西河把贺丞牵扯出来,眼见郑西河利用贺丞激怒了楚行云,眼见楚行云无法无天的揭开他们只敢私下里偷偷议论的敏感话题。她觉得这场会议里要是坐着个心术不正的抓着楚行云的小辫子日后搞他,一搞一个准儿。不行,她得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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