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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很机灵的司马懿少见地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在下之言有什么不妥吗?”
“你没有不妥,”她说,“不妥的是吕奉先。”
“温侯从不恭维别人。”张辽解释了一下。
这种“场面话”、“客气话”、“恭维话”的技巧,吕布在前四十年的人生里是没学会的。
现在他去小沛过退休生活,没有了野心,更没有学客套话的动力了。
……所以这句话含金量很高。
河水清且浅,但渡河是一件非常容易让士兵走散的高难度挑战。因此前面的人停下了,后面的士兵逐渐地挤在河边,有各伍的伍长开始清点人数,而后向队率汇报,一级级地将人数报上来。
“我听说过他的英名,”她说道,“所以我才会趁夜赶来。”
她在这里屯驻许久,地形熟稔于心,又有黑夜视物如白昼的本事,不趁这个机会打鞠义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难道等着他断了自己的粮之后再背水一战吗?
河水撞上士兵的腿,迸开了细碎的水花,冷不丁有士兵在河里跌了一跤,溅起的水花就更大了。
有同伍的兄弟赶紧将他扶起来,有正在他身边经过被溅了一身水的没忍住骂了一句,于是气急败坏的倒霉蛋没顾着拧一拧衣服,上去就推了那人一下。
水里的鹅卵石本就圆滑,小心翼翼地走过尚要打两个趔趄,这么一推,浑身湿透的倒霉蛋立刻变成两个了。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已经有队率指着他俩,让人拎上岸,一人给一拳,好在火光忽明忽暗,谁也看不到他俩脸上挨过一拳后臊眉耷眼的模样。
——这是她的士兵,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士兵。
他们追随她来到兖州,即使她被许攸的营寨阻了脚步,他们也不曾对她有任何怨言,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已经娶亲,有人已为人父,有人脸上已经起了皱纹。
但他们依旧像孩子信任父母一样信任她。
“二千兵士皆已渡河,”她听到有人这样问,“冀州军就在二里之外,将军,咱们可要结阵?”
她回过头,看到身边的张辽微笑着望向她。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看着与白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她却在那一瞬恍惚了一下,好像他这一路的风霜与沧桑都消失了,望向她的,还是那个骑马于河岸边,偷偷一脚踹在她的青骢马上,要她下河游泳的少年将军。
“不结阵,”她说,“跟在我后面,一鼓作气,冲散他们就是。”
她拎着长剑,走在他们的前面,她的步履并不快,几乎也没有发出声音。
树叶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手上,身上,渐渐将她遮住,她隐在黑夜里,向着冀州军而去,她似乎冷得全无温度,与深秋夜里的空气化为了一体。
可她又是炽热的,她的眼睛,她的心脏,她手握的剑,都热得好像随时要燃烧起来一样!
她的剑既轻且快,顺着腋下扎进他们的胸腔,一击而中,拔·出后便是第二人,第二剑!
他们是着甲的,而她已经失了可为倚仗的神剑,这一点也不错,但夜色这样深,他们的动作也不复白日那样镇定迅捷,他们仓惶着挥舞手里的武器,将甲片的接缝处向她展露无遗——如白昼一般!
她杀死的冀州军越来越多,他们后退的距离也越来越多,直至她完全地走到了那片被鞠义选为战场的荒芜田野里。
周身再没有什么可以遮蔽身形的东西,无数火把将她的脸照亮。
——那原来是个人!冀州人这样讶异地嚷了出来,那不是猛兽,也不是妖物!
——可那真的是个人吗?他一个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袍!他竟然还敢大喇喇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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