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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的老九!看看你这个老朋友。”座山雕盯着杨子荣,又鄙视了一下站在他对面的那个栾警尉。
杨子荣的目光早已盯上了背着他而站的那个死对头,当杨子荣看到这个栾匪神情惶恐、全身抖颤、头也不敢抬时,他断定了献礼时的基本情况还没变化,心里更安静了,他便开始施用他想定的“老朋友”见面的第一招,他故意向座山雕挤了一下眼,满面笑容地走到栾匪跟前,拍了一下他那下坠的肩膀,“噢!我道是谁呀,原来是栾大哥,少见!少见!快请坐!请坐。”说着他拉过一条凳子。
栾匪蓦一抬头,惊讶地盯着杨子荣,两只贼眼像是僵直了,嘴张了两张,也不敢坐下,也没说出什么来。
杨子荣深恐他这个敌手占了先,便更凑近栾匪的脸,背着座山雕和七个金刚的视线,眼中射出两股凶猛可怕的凶气,威逼着他的对手,施用开他的先发制敌的手段,“栾大哥,我胡彪先来了一步,怎么样?你从哪来?嗯?投奔蝴蝶迷和郑三炮高抬你了吗?委了个什么官?我胡彪祝你高升。”
栾匪在杨子荣威严凶猛的目光威逼下,缩了一下脖子。被杨子荣这番没头没脑、盖天罩地、云三吹五的假话,弄得蒙头转向,目瞪口呆。他明明认出他眼前站的不是胡彪,胡彪早在奶头山落网了;他也明明认出了他眼前站的是曾擒过他、审过他的共军杨子荣,可是在这个共军的威严下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座山雕和七个金刚一阵狞笑。“蝴蝶迷给你个什么官?为什么又到我这来?嗯?”
杨子荣已知道自己的话占了上风,内心正盘算着为加速这个栾匪毁灭来下一招。可是这个栾匪,神情上一秒一秒的起了变化,他由惊怕,到镇静,由镇静,又到轻松,由轻松,又表现出了莫大希望的神色。他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杨子荣。
杨子荣看着自己的对手的变化,内心在随着猜测,“这个狡猾的匪徒是想承认我是胡彪,来个将计就计借梯子下楼呢,还是要揭露我的身分以讨座山雕的欢心呢?”在这两可之间,杨子荣突然觉悟到自己前一种想法的错误和危险,他清醒到在残酷的敌我斗争中不会有什么前者,必须是后者。即便是前者,自己也不能给匪徒当梯子,必须致他一死,才是安全,才是胜利。
果不出杨子荣的判断,这个凶恶的匪徒,眼光又凶又冷地盯着杨子荣冷冷地一笑,“好一个胡彪!你——你——你不是……”
“什么我的不是,”杨子荣在这要紧关头摸了一下腰里的二十响,发出一句森严的怒吼,把话岔到题外,“我胡彪向来对朋友讲义气,不含糊,不是你姓栾的,当初在梨树沟你三舅家,我劝你投奔三爷,你却硬要拉我去投蝴蝶迷,这还能怨我胡彪不义气?如今怎么样?”杨子荣的语气略放缓和了一些,但含有浓厚的压制力,“他们对你好吗?今天来这儿有何公干哪?”
七个金刚一起大笑,“是啊!那个王八蛋不够朋友,不是你自己找了去的?怎么又到这里来?有何公干哪?”
杨子荣的岔题显然在匪首当中起了作用,可是栾匪却要辩清他的主题。瞧七个金刚一摆手,倒露出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气,“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别扯淡,今天是我们三爷的六十大寿,”杨子荣厉声吓道,“没工夫和你辩是非。”
“是呀,你的废话少说,”座山雕哼了哼鹰嘴鼻子,“现在我只问你,你从哪里来?来我这干什么?”
栾匪在座山雕的怒目下,低下了头,咽了一口冤气,身上显然哆嗦起来,可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干哑哑的嗓子挤出了一句:“我从……蝴蝶迷那里来……”
杨子荣一听他的对手说了假话,不敢说出他的被俘,心中的底更大了,确定了迅速进攻,大岔话题。别让这个恶匪喘息过来,也别让座山雕这个老匪回味。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么栾大哥,你从蝴蝶迷那里来干什么呢?莫非是来拿你的‘先遣图’吗?嗯?”杨子荣哈哈地冷笑起来。
这一句话,压的栾匪大惊失色,摸不着头绪,他到现在还以为他的“先遣图”
还在他老婆那里,可是共军怎么知道了这个秘密呢?他不由得两手一张,眼一僵。
“怎么?伤动你的宝贝啦?”杨子荣一边笑,一边从容地抽着小烟袋,“这没法子,这叫着前世有缘,各保其主呀!”
这个匪徒愣了有三分钟,突然来了个大进攻,他完全突破了正进行的话题,像条疯狗一样吼道:“三爷,你中了共军的奸计了!”
“什么?”座山雕忽地站起来瞧着栾匪惊问。
“他……他……”栾匪手指着杨子荣,“他不是胡彪,他是一个共军。”
“啊!”座山雕和七个金刚,一起惊愕地瞅着杨子荣,眼光是那样凶恶可畏。
这一刹那间,杨子荣脑子和心脏轰的一阵,像爆炸一样。
他早就提防的问题可怕的焦点,竟在此刻,在节节顺利的此刻突然爆发,真难住了,威虎厅的空气紧张得像要爆炸一样,“是开枪呢,还是继续舌战?”他马上选择了后者,因为这还没到万不得已的境地。
于是他噗哧一笑,磕了磕吸尽了的烟灰,更加从容和镇静,慢吞吞地、笑嘻嘻地吐了一口痰,把嘴一抹说道:“只有疯狗,才咬自家的人,这叫作六亲不认。栾大哥,我看你像条被挤在夹道里的疯狗,翻身咬人,咬到咱多年的老朋友身上啦。我知道你的‘先遣图’,无价宝,被我拿来,你一定恨我,所以就诬我是共军,真够狠毒的。你说我是共军,我就是共军吧!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共军呢?嗯?!你说说我这个共军的来历吧?”说着他朝旁边椅上一坐,掏出他的小烟袋,又抽起烟来。
座山雕等被杨子荣那派从容镇静的神态,和毫无紧张的言语,减轻了对杨子荣的惊疑,转过头来对栾匪质问道:“姓栾的,你怎么知道他是共军?你怎么又和他这共军相识的?”
“他……他……”栾匪又不敢说底细,但又非说不可,吞吞吐吐地,“他在九龙汇,捉……捉……过我。”
“哟!”杨子荣表示出一副特别惊奇的神情,“那么说,你被共军捕过吗?”杨子荣立起身来,更凶地逼近栾匪,“那么说,你此番究竟从哪里来的?共军怎么把你又放了?或者共军怎么把你派来的?”
他回头严肃地对着座山雕道:“三爷,咱们威虎山可是严严实实呀!所以共军他才打不进来,现在他被共军捉去过,他知道咱们威虎山的底细,今番来了,必有鬼!”
“没有!没有!”栾匪有点慌了,“三爷听我说!……”
“不管你有没有,”杨子荣装出怒火冲天的样子,“现在遍山大雪,你的脚印,已经留给了共军,我胡彪守山要紧。”说着他高声叫道:“八连长!”
“有!”威虎厅套间跳出一个匪连长,带一块黄布值日袖标,跑到杨子荣跟前。
杨子荣向那个八连长命令道:“这混蛋,踏破了山门,今天晚上可能引来共军,快派五个游动哨,顺他来的脚印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撤回。”
“是!”匪连长转身跑出去。
杨子荣的这一招安排,引起了座山雕极大的欢心,所有的疑惑已被驱逐得干干净净。他离开了座位,大背手,逼近栾匪,格格一笑,“你这条疯狗,你成心和我作对,先前你拉老九投蝴蝶迷,如今你又来施离间计,好小子!你还想把共军引来,我岂能容你。”
栾匪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扑倒跪在地上,声声哀告:“三爷,他不是胡彪,他是共军!”
杨子荣心想时机成熟了,只要座山雕再一笑,愈急愈好,再不能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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