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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依旧倚在帐前,半睡半醒地晒着那一轮皎月,忽然想起蒋瓛告老,拓跋锋接任正使那一日,也是中秋。
数年前的中秋夜。
“当了头儿,过节连兄弟都不管了。”
张勤一肚子戾气无处发,朝着云起道:“巴巴地跑延和殿去迎着,狗儿等使唤似的……”
云起拉直了领子,对着铜镜左右端详,心不在焉道:“可不是么,这大过节的,殿上也没宣,师哥跑去做甚?”
张勤怒道:“还叫甚师哥?蒋师临老不知发的什么昏,让个突厥人接了位置,弟兄们本以为该是你云哥儿当正使,涂明几个小子让我去牵个头……”
云起这才明白过来,不悦道:“别说了。”
云起想了想,从镜中注视着张勤的双眼,认真道:“话不可乱说,师哥那么刻苦,这位置本就该他坐的。”
张勤道:“你又陪皇孙出去?”
“嗯。”
云起看着镜内俊秀挺拔的自己,笑了笑,道:“师哥对大家也好,只是不显在脸上……不似我这般油嘴滑舌的。”
张勤不忿道:“大伙儿都说该让你当正使,你是徐家的人,论资历,论出身,哪样不比那突厥狗强……”
“勤哥儿!”
云起动了真怒,吼道:“不许这么喊他!”
张勤噤了声,却依旧是一脸不服气,云起不平道:“排值都是他第一个上,忙得饭也顾不上吃,有麻烦都是他主动抗着,上回你们仨打寿春公主的手下,不是他给揽了,闹大了你逃得了蒋师一顿板子?”
张勤呸了声道:“换谁当正使不是这么着,锦衣卫便是同进退,共荣辱……”
云起又怒道:“知道同进退还说这种话?”
张勤讪讪地不做声了,云起叹道:“你们就从没把他当过自己弟兄,算了。”
云起本来挺好的心情被张勤一番话说得沉闷起来,然而仔细思量,却又有种别样的惬意。拓跋锋终究不行,自己才是众望所归……拓跋锋这时间还留在金殿上,更主动要求当值,是想做什么?
借着新官上任的兴头,向朱元璋多邀邀宠?
云起摇头好笑,拓跋锋就是个直脑筋,媚上媚得太露痕迹。
“云哥儿!”
朱允炆清脆声音在御花园另一头响起。
朱允炆等了不少时候,此刻匆匆朝云起奔来,义愤填膺道:“我都知道了,走,咱这就去求爷爷……锦衣卫正使竟是给了那家伙……”
云起一听便大呼头痛,遭朱允炆死拖硬拽到了御书房门口,忽听到拓跋锋之声在房内依稀传来。
拓跋锋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辨不甚清楚,又听其中夹杂着“云起”、“管不住”等句,朱允炆登时气得全身发抖,便要推门进去。
那时间朱元璋苍老之声哈哈大笑,显是龙颜大悦,云起忙一把扯住朱允炆,道:“别进去,走罢。”
朱允炆一手握拳,深深呼吸片刻,竟是比云起还要难受,恨恨转身离去。
云起与朱允炆俱是烦闷得很,出了皇宫,只挑人少的地方静静走着。
朱允炆走出几步,忽然又要回去,云起忙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手掌里。
“皇孙,皇孙!”
“……那家伙像头狼,看就知道是忘恩负义的种!”
“没有关系,皇孙,你听云哥儿的……”
舞烟楼外,大红灯笼高悬,满街尽是明亮的彩灯,孩童们大声追逐呱噪,爬上树去,将焰火绑在枝桠。
云起停下脚步,与朱允炆面对面,站在中秋繁华的夜灯下,正色道:“人都是会变的,允炆,他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云哥儿是真心替他高兴。”
“人有失言,一时得意失言,并非就代表他心中所想,算不得什么。”
“我不会变,云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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