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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面色惨白,只觉似有寒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噤,不能置信地望着她,颤声道:“你撒慌,因为你喜欢他。”似是用了极大的力说出。
蝶衣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心甘情愿让那个恶魔当着众人一次次的凌辱我。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即使是猪狗不如的卑微也要挣扎的活着。那么你呢?夫人,你问问你的心,我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蝶衣稍停顿了下道:“那日救你出来的全是他的死士,可他还是不放心,他们全都不见了,不见了,你知道吗?哦,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那天你昏过去了,多么脆弱啊,一觉醒了,一切不过是个恶梦,什么都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可你一定还记得那个在门口说闲话的婢女吧,他终究是容不下长舌的人,等到你不太注意时,他也让她永远的闭上了口。”
蝶衣阴郁的眼看着她,似瞧出了她的疑惑般,讥笑道:“可他怎么会独独放过我呢?他把所有的人都抹得干干净净了,而我能活下来,那都是托你的福。”
她早该在知道霓儿的事时便该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早该逃了去,可还是舍不下,舍不下。凭着那一丝的念头,她又来到他府里,哪怕是做个最卑微的婢女,只要能日日见着他也心甘。渐渐的,她感觉到了他竟是想要杀了她,她怎能相信,在她为他付出了那样多后,他竟连一丝怜悯都无。总算她还有两分姿色,和那侍卫搭上后,才知那些人真的是都不见了。她不过是他手中没有生命,不懂情感,任凭他无情拨弄的棋子,最终被他舍弃是她唯一的结局。
“若不是碍于你,他早就动手了。可我知道他终究是放不下心的。”她眸中的怨毒越加浓烈,“象我这样的奴才要活着太难了,可要找个机会寻死总是很容易的,梅林那一次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让我真死了不是更好。”果然他因为艾薇对她有了救命之恩,见她又的确是忠心耿耿才渐渐放过了她。
艾薇的脸色越加苍白,这是怎样刻骨的仇恨,竟能让她苦候多年,甚至不惜设计拿命相搏,那样惊人而可怕的意志。可让她怎么相信,如何相信,假的,全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竟不是命运的捉弄,而是他为了得到她而刻意制造的。那样执着的眼神,那样款款深情,那样轻吟浅语,那样深厚的心机,这就是她宁愿丑陋也要真实的血淋淋的真相!艾薇无法面对,只想逃离,可忻圆,忻圆,她顿时惊慌无措的如同个孩子般无所适从,“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出来?”
蝶衣怨毒的眼神露出了快意,一字一字缓慢的说,“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爱上他,而他还没有得到过你,那么你们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痛。”哀伤涌上她双眼,紧握住手,指甲刺进肉中,“霓儿她太傻了,她以为她那样做了,便能在他心里刻上痕迹,可结果呢?他眼里只有你,只有你!”她似要崩溃般吼了出来,忽地停了下来,仿极力压抑着,低喃得如同自语般,“他这样的恨我,该忘不了了吧。。。。。。”然而她不明白,为什么艾薇在经历了那样多的险恶后,仍然如此轻信天真,如此善良愚蠢,如此轻而易举地便堕入她的彀中,“你真傻。”她眼神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蔑视。
艾薇缓过神的黑眸里只有难以明言的悲悯,盯着她,良久才吐了口气道:“是,这世上象你们这样聪明的人太多了,总也需要几个傻子。”她还有忻圆需庇护;她怎能让她击倒。
蝶衣听她声音冷静如水,完全没有她无数次幻象中的崩溃,她的失望慢慢地沉淀,泪早已干涸,心亦粉碎,再该如何继续?她萧潦而迷离的目光透过窗棂,仿看到很遥远的地方去,半响,她转身离去,眼中绝望得再没有一丝生的欲望,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艾薇目睹着蝶衣一步步走出她的视线,浑身如抽了骨般散了开来,仿佛行驶在江海中的渡船毫无征兆地突然间就漏了底,她惊得没有了丝毫力气,眼睁睁地看着海水不断涌入。
良久,空气似凝结般,那样无望的窒息,艾薇冲出屋去,伫立着,仰头望向天空,任雨点润湿了她的眉眼,瞬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挫败感,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心头是空落落的惊茫,却又如这雨丝般纷繁纠错,那么多年的相依相伴,点点滴滴汇成的岁月,让她已不知再该如何全身而退。
雨落在大地,卷起了一阵轻烟,泥土好像绽出了一个个笑的酒涡……风卷过几朵残梅飘滚而来,艾薇垂首呆呆的瞧着,既不知它们从哪吹来,也不知它们将要被吹到哪里去。她岂非也正如这残梅一样,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是不是非要等看到真相时,才会发觉原来那些漏洞一直都在她眼前,可惜从前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原本下得渐渐沥沥的雨骤然加剧,丝丝如细密的利刃,无情地割裂了所有的恬静。
艾薇茫然地伸出手去,冰冷的雨激打在她的掌心,也打在了她的心底,慢慢的,双眸满漾的泪水滴落了下来。
天色越加灰黯起来,暮霭掩住了远远近近的楼阁。
这是一间小小却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昏黄的烛光映着四周,透出几分暖意,衬照着蝶衣苍白如雪的脸。
她对她真的很好,好到她几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可曾经的爱有多汹涌那恨就有多强烈,它点燃的雄雄烈火早已将她身心焚毁,无法重来。也许她只是个无所依托的女人,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永不能翻身了。
蝶衣慢慢地坐起了身,四周那样寂静,一切都结束了吧。
她取出早已备好的长长白绫,搬过把方凳,踩了上去,将白绫穿过房梁打了个结,用力扯了扯,很牢。她环顾四周,这里从没有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她也再不需要任何东西了,过往的恩怨情愁一幕幕晃过。她将头伸入活结里,唇边露出了丝笑意,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总算等到了这安静的一刻,再不用担心还会醒来面对那丑陋的一切。她踢开了脚下的凳子,一双绣花缎鞋在空气尘埃中旋转,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来,鞋尖绣着的那朵红梅黯艳如血。
人生万千,那堪回首
胤禵轻撩起车帘,漫天一片泛白,无数雨滴纷纷跌坠于车顶,发出粉身碎骨的悲鸣,平稳的车儿猛地一阵颠簸,似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怎么了?”胤禵一边忙看向睡着的忻圆,一边扬声问道。
架车人赶紧下去细瞧,原不过是个石坑,下雨天忙着赶路没看清,他回了话后继续上车往回赶。
忻圆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嘟囔着,“阿玛,我们快到家了?”
“快了,忻圆,我们马上就到家了,你额娘怕是要等得急死了。”胤禵拿过绢帕轻轻拭去忻圆唇边粘挂的口水迹。
十四贝勒府,凤鸣居。
胤禵怕忻圆乱踩水,一路抱她走过来,还未进门,忻圆已不耐的扭着身子滑下来,蹦蹦跳跳地跨进屋里,见艾薇背对门坐着,嚷叫起来,“额娘,额娘,我回来了。”
艾薇猛地回首,略略镇定,避开胤禵追过来的视线,起身俯下身子抱住忻圆,“忻圆,忻圆。。。。。。”
忻圆见额娘似有些伤心,立刻搂住艾薇的脖子乖巧道:“额娘,我想死你了,想得来象雨水那样滴嗒嗒的。”
一股酸暖冲上艾薇心头,她要坚强,为了忻圆,她一定要坚强,逐抬眉笑道:“小滑头。”
忻圆叽叽喳喳兴奋地说起了外出的趣事,艾薇耐心倾听,不时随声附和。
忻圆忽地说道:“额娘,我今天才知道你很丢脸的。”
艾薇一楞,“怎么了?才出去一回,就开始说额娘坏话了?”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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