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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玄眇之中,精摇靡览,弃其畛挈,斟其淑静,以统天下,理万物,应变化,通殊类,非循一迹之路,守一隅之指,拘系牵连于物,而不与世推移也。”此淮南不专一家之意。彼自谓应变通类,正子云所谓“乍出乍入”者也。西京杂记云:“淮南王安着鸿烈二十一篇,自云‘字中皆挟风霜’,扬子云以为一出一入,字直百金(二)。”彼文“一出一入”,谓其行文之或显或幽,犹解嘲云“深者入黄泉,高者出苍天”,与此文“出入”字异义。然则同为子云评淮南之语,而褒贬不同者,彼自赏其文辞,此则裁以义理故也。“文丽用寡,长卿也”者,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云:“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汉书司马相如传赞引“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即文丽用寡之义。汉书叙传云:“文艳用寡,子虚乌有。”班语本此。“多爱不忍,子长也”者,宋云:“迁之学不专纯于圣人之道,至于滑稽、日者、货殖、游侠,九流之技皆多爱而不忍弃之。”吴云:“不可以垂世立教者,司马迁皆序而录之,是多爱不忍也。”“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者,司马云:“仲尼称管仲为仁,史鱼为直,蘧伯玉为君子之类,亦多爱。”荣谓仲尼多爱,谓信而好古;爱义,谓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一)“扈”字原本作“雇”,形近而讹,据淮南子要略改。(二)据今本西京杂记,“字直百金”四字,盖公孙弘自称其所着公孙子之言,疑汪氏误入,当删。 或曰:“甚矣!传书之不果也。”曰:“不果则不果矣,〔注〕苟非所能,自可尔。又以巫鼓。”〔注〕巫鼓犹妄说也,妄说伤义,甚于不言。一曰巫鼓之俦,奚徒不果而已,乃复寄诙诞以自大,假不学而高通,故扬子既吐触情之谈,又发巫鼓之义。〔疏〕“甚矣!传书之不果也”者,宋云:“非经谓之传。”按:音义于“传书”无音,似读如字。依宋说,则当读直恋切,宋读是也。孟子云:“于传有之。”诗灵台孔疏引作“书传有之”,传书即书传耳。俞云:“说文木部:‘果,木实也。’木实谓之果,故果与实同义。淮南子道应篇高诱注曰:‘果,诚也。’诚即实也。传书之不果,言传记之书多失实也。”按:俞说是也。广雅释诂:“果,信也。”信、实同义。“不果则不果矣,又以巫鼓”者,“又”各本皆作“人”。音义:“人以巫鼓,天复本作‘又以巫鼓’。”按:此形误之显然者,今据订正。巫读为诬,诬鼓谓诬妄鼓扇。言仅仅不实则亦已矣,又从而诬妄鼓扇焉,故其害为尤甚也。注“苟非所能,自可尔”。按:孟子:“君是以不果来也。”赵注云:“果,能也。”弘范训不果为不能,故云尔。然“传书之不能”,于义未洽,当以俞解为长。注“巫鼓犹妄说也”。按:曾子问:“故诬于祭也。”郑注云:“诬犹妄也。”巫、诬古通。注“一曰”至“之义”。按:弘范以“乃复”云云释“又以巫鼓”,是其所据本“人”作“又”之证。“触情”,见学行。
或问:“圣人之言,炳若丹青,有诸?”曰:“吁!是何言与?〔注〕吁者,骇叹之声。丹青初则炳,久则渝。渝乎哉?”〔注〕丹青初则炳然,久则渝变,圣人之书,久而益明。〔疏〕“圣人之言,炳若丹青”,后汉书来歙传章怀太子注引“炳”作“明”。按:此盖因后汉避冲帝讳所改。王元长曲水诗序李注引作“炳”,下文“初则炳”同此。亦古有是语,故以为问。“丹青初则炳,久则渝,渝乎哉”者,尔雅释言:“渝,变也。”
或曰:“圣人之道若天,天则有常矣,奚圣人之多变也?”曰:“圣人固多变。〔注〕天纵之也。子游、子夏得其书矣,未得其所以书也;宰我、子贡得其言矣,未得其所以言也;颜渊、闵子骞得其行矣,未得其所以行也。〔注〕圣人以妙外往,诸贤以方中来。圣人之书、言、行,天也。天其少变乎?”〔注〕所以应无方也。〔疏〕“奚圣人之多变也”者,宋云:“言五经支离,万物错综。”“圣人固多变”者,司马云:“圣人志道秉常,随时应物,此天之阴阳五行,变化无穷。”按:繁露竹林云:“春秋之道固有常有变。变用于变,常用于常,各止其科,非相妨也。”“子游、子夏得其书也”者,论语云:“文学,子游、子夏。”皇疏引范宁云:“文学,谓善先王典文。”“未得其所以书也”者,公羊传昭公篇徐疏引春秋说云:“孔子作春秋,一万八千字,九月而书成,以授游、夏之徒,游、夏之徒不能改一字。”“宰我、子贡得其言矣”者,论语云:“言语,宰我、子贡。”范云:“言语,谓宾主相对之辞也。”孟子云:“宰我、子贡,善为说辞。”“未得其所以言也”者,论语云:“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颜渊、闵子骞得其行矣”者,“闵子骞”,世德堂本无“骞”字。音义:“其行,下孟切。下‘以行’、‘言行’同。”论语云:“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范云:“德行,谓百行之美也。”孟子云:“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按:此惟称颜、闵,不及二冉者,辞之省。犹孟子举冉牛、闵子、颜渊,而不及仲弓也。“未得其所以行也”者,本书问神云:“颜渊亦潜心于仲尼矣,未达一间耳。”司马云:“六子皆学于孔子,而未达其本原,故虽各有所得,而未能尽其变通。”按:此言孔子之与天合德,虽七十子之秀者,犹不能神而明之。所以极形生民未有之盛,非谓六子学而未达其本原也。“圣人之书、言、行,天也。天其少变乎”者,吴云:“夫天之高也,及其变,则二气推移,四时更迭,三辰运行,万物生瘁,不为少也。”注“天纵之也”。按:论语文。刘疏云:“风俗通穷通篇引‘固天纵之,莫盛于圣’,似以‘纵之’为句。”按:此注亦以“纵之”为句,是古读如此。注“圣人以妙外往,诸贤以方中来”。按:吴胡部郎玉缙云:“注文圣人二句,未详所出。窃谓圣人大而化之,至于不可知之之谓神,是为以妙外往,犹云超以象外也。诸贤亦步亦趋,游方之内,是为以方中来,犹云得其环中也。方者,道也,常也。下注‘应无方’,谓无常道即方中之方,无方即妙外矣。” 或曰:“圣人自恣与?何言之多端也!”曰:“子未睹禹之行水与?一东一北,行之无碍也。君子之行,独无碍乎?如何直往也!水避碍则通于海,君子避碍则通于理。”〔疏〕“圣人自恣与?何言之多端也”者,太玄文:“次六,鸿文无范恣于川。测曰:‘鸿文无范,恣意往也。’”范注云:“如川之流,从所投也。”然则自恣谓恣意所之,无复常范。司马云:“问同答异,理或相违。”荣谓圣人言之多端,谓若三世异辞之类,所谓春秋无通辞也。“子未睹禹之行水与?一东一北,行之无碍也”者,孟子云:“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一犹或也,详重黎疏。或东或北,言有曲也。“君子之行,独无碍乎?如何直往也”者,繁露楚庄王云:“义不讪上,智不危身,故远者以义讳,近者以智畏。畏与义兼,则世逾近而言逾谨矣。此定、哀之所以微其辞。以故用则天下平,不用则安其身,春秋之道也。”此君子立言不欲直往之义也。“水避碍则通于海,君子避碍则通于理”者,水直往则有决溢之患,君子直情径行则有颠蹶之忧。水不逆阞,则纡回曲折而终可以至于海;言不召祸,则婉约逊顺而终得以通于道也。
君子好人之好,〔注〕嘉其善也。而忘己之好;〔注〕若不足也。小人好己之恶,〔注〕我恶而不自知。而忘人之好。〔注〕物好而不识彼。〔疏〕音义:“好人,呼报切。下同。”“小人好己之恶”,世德堂本作“好己之好”。注“我恶而不自知”。按:世德堂本“我恶”作“我名”。注“物好而不识彼”。按:世德堂本“物好”作“物物”。皆误。
或曰:“子于天下则谁与?”曰:“与夫进者乎!”或曰:“贪夫位也,慕夫禄也,何其与?”曰:“此贪也,非进也。夫进也者,进于道,慕于德,殷之以仁义,进而进,退而退,日孳孳而不自知倦者也。”或曰:“进进则闻命矣,请问退进。”曰:“昔乎,颜渊以退为进,〔注〕后名而名先也。天下鲜俪焉。”〔注〕言少双也。或曰:“若此,则何少于必退也?”曰:“必进易俪,必退易俪也。〔注〕必,苟也。苟进则贪禄利,苟退则慕伪名也。进以礼,退以义,难俪也。”〔注〕进退不失其正者,君子也。〔疏〕“子于天下则谁与”者,司马云:“与,许也。”按:论语:“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孔注解为当谁与己俱(一)。皇疏引沈居士云:“子路闻孔子许颜之远,悦而慕之,自恨己才之近,唯强而已,故问:‘子行三军则谁与?’言必与许己也,言许己以麤近也。”此文拟论语,正以与为与许之义,即沈说所本。“与夫进者乎”者,老氏之学,贵止,贵退,故曰:“进道若退。”又曰:“知止不殆。”此欲明其蔽,故设论以起问。“贪夫位也,慕夫禄也,何其与”者,老子云:“跂者不立。”河上公注云:“跂,进也。谓贪权慕名,进取功荣也,则不可久立身行道也。”即此或问之意。“进而进,退而退”者,吴云:“礼进则进,义退则退。”司马云:“‘退而退’当作‘退而进’。言不以禄位之进退,务进于道德而已。故下文云‘请问退进’。”按:温公说是也。下云“进进则闻命矣”,此承进而进言之也;云“请问退进”,此承退而进言之也。日孳孳而不自知倦者也,世德堂本无“自”字。音义:“◆,与倦同。”进进则闻命矣,世德堂本“进进”作“进退”,误。“昔乎,颜渊以退为进,天下鲜俪焉”者,音义:“俪,音丽。”吴云:“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终日如愚,而回也不愚。是以退为进,少有其偶。”司马云:“颜回在陋巷,不苟仕,好学不倦,是以退为进。”按:以退为进,谓在陋巷之中而有为邦之问,孔子谓唯我与尔有是夫。故曰:“天下鲜俪焉。”“何少于必退也”,世德堂本“少”作“小”。按:少、小义同。司马云:“杨子谓圣人不遁于世,不离于群,是小必退。”按:必退者,老氏之旨,上文言“与夫进者”,即少必退之谓。言以退为进,则与老子同符,何故少之?“必进易俪,必退易俪也”,世德堂本两句皆有“也”字,钱本两句皆无“也”字,今依治平本。“进以礼,退以义,难俪也”者,孟子云:“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按:论语:“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马云:“亦不必进,亦不必退,唯义所在也。”季长语本此。注“后名而名先”。按:老子云:“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注“言少双也”。按:世德堂本无此注。士昏礼:“俪皮。”郑注云:“俪,两也。”故以鲜俪为少双。注“必,苟也”。按:论语:“毋必。”集解云:“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故无专必。”是必有专义。苟犹但也,详经传释词,与专义近,故训必为苟也。胡云:“‘必,苟也。’乃从◆省之‘苟’,非从艹之‘苟’。广雅释诂:‘必,敕也。’说文部首‘苟’,自急敕也。尔雅释诂:‘亟,速也。’释文:‘字又作苟同,居力反。’经典亦作‘棘同’。李训必为苟,盖谓急于进、急于退者也。”按:绥之说亦通。注“进退不失其正者,君子也”。按:文言云:“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一)“谁”字原本作“唯”,形近而讹,据论语述而改。 或曰:“人有齐死生,同贫富,等贵贱,何如?”〔注〕齐死生者,庄生所谓齐物者,非好死恶生之谓也,而或者不谕,故问。曰:“作此者其有惧乎?〔注〕惧者,畏义也。此章有似驳庄子,庄子之言,远有其旨,不统其远旨者,遂往而不反,所以辨之也。各统其所言之旨,而两忘其言,则得其意也。信死生齐,贫富同,贵贱等,则吾以圣人为嚣嚣。”〔疏〕“人有齐死生,同贫富,等贵贱”者,齐、同、等皆互文,齐、等亦同也。司马云:“庄、列之论如是。”按:庄子天地云:“藏金于山,藏珠于渊,不利货财,不近贵富,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显则明,万物一府,死生同状。”列子仲尼云:“吾乡誉不以为荣,国毁不以为辱,得而不喜,失而弗忧,视生如死,视富如贫。”皆齐死生,同贫富,等贵贱之说。“作此者其有惧乎”者,司马云:“惧,谓有忧患不可避,故作此论以自宽。”“信死生齐,贫富同,贵贱等,则吾以圣人为嚣嚣”者,音义:“嚣嚣,五刀切。”司马云:“人好生恶死,苦贫乐富,重贵轻贱,乃其常情。圣人因之以设劝沮,立政教。若信然齐等,则圣人号令、典、谟徒嚣嚣然烦言耳。”注“齐死”至“故问”。按:世德堂本无此注。庄子内篇齐物论第二,嵇叔夜卜疑云:“将如庄周之齐物变化,洞达而放逸乎?”(嵇中散集。)夏侯孝若庄周赞云:“遁时放言,齐物绝尤。”(艺文类聚三十八引。)刘越石答卢谌书云:“远慕老、庄之齐物,近嘉阮生之放旷。”(文选。)皆以“齐物”连读,与此注同。困学纪闻云:“齐物论非欲齐物也,盖谓物论之难齐也。”引张文潜云:“庄周患夫彼是之无穷而物论之不齐也,而托之于天籁。”王氏先谦庄子集解云:“天下之物之言,皆可齐一视之。”又引苏舆云:“天下之至纷莫如物论。”则皆以“物论”连读。荣按:齐物论云:“万物一马也。”又云:“万物与我为一。”正齐物之义。谓之论者,犹荀子天论、正论、礼论、乐论耳。当以旧解为正。注“惧者”至“意也”。按:此亦弘范右道左儒之常言。
通天、地、人曰儒,〔注〕道术深奥。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注〕伎艺偏能。〔疏〕“通天、地、人曰儒”者,繁露立元神云:“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又王道通三云:“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画者,天、地与人也;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非王者孰能当是?”按:仲舒云“通天、地、人谓之王”,子云云“通天、地、人曰儒”者(一),学记云:“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本书学行亦云:“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即其义。“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者,说文:“技,巧也。”古通作“伎”。伎谓一端之长。荀子解蔽云:“凡人之患,蔽于一曲,而闇于大理。”杨注云:“一曲,一端之曲说也。”伎即曲也。此承上章而言。解蔽云:“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本书问神云:“言天、地、人经,德也;否,愆也。”齐死生,同贫富,等贵贱,即蔽于天而不知人之说,乃一曲之论,非经德之言也。注“道术深奥”。世德堂本“道术”作“道业”。按:“道术”字屡见庄子天下,作“道业”,误也。(一)“地”字原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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