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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枫轻笑道:“不妨事,不就是个元军营寨么,今日你我就当它是阳关大道。”这一番蔑视生死,勇往直前的话语,听得文天祥热血沸腾,不由也壮然的轻声道:“好,先生当真是天纵豪情,文某今日就附骥随尾了。”两人相视而笑。
张弘范却是瑟瑟发抖,寻思:今天定然是完了,没想到我张弘范英雄一世,没死在疆场上,竟是死在了这自家的营帐里。就算他眼下仍是浑身发抖,兀自视自己为英雄,一个叛国卖民的英雄,可笑又可叹。
文天祥瞧着他的颤抖熊样,心里着实厌恶,向萧枫沉声道:“萧先生,这贼子,你看…是否…?”右手狠狠地做了个劈斩。其意不言自喻,张弘范顿时脸色灰白,嘴唇发青,几欲昏厥。心下叹道:没料到这白面书生却也心狠手辣。正待想泣声求饶,怎料萧枫却是对文天祥微微摇了摇头,径自出了营帐。
文天祥大惑不解下,亦没深究,随着萧枫直往帐外而去。
两人刚走出营帐,文天祥即问道:“萧先生,适才为何不除了那叛国的奸贼?”
萧枫道:“就看他那贪生怕死的模样,就知行军打仗,此人定然比不上张元帅,有的忽必烈另派一员骁将,不如就他来领军,岂不甚好?”
文天祥听的点头不已,钦服的说道:“先生当真是高人!”
其实,不杀张弘范,除了上述一点外,萧枫实是另有私心,毕竟忽必烈也是他的弟子,做师傅的又怎能杀了自己弟子的手下,讲出去,他都觉得怪难听的。
由于文天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故而萧枫只得挟着他飞腾,一路双翼振展,迎风翱翔。
文天祥虽为文臣,却生性胆盛,一点亦不惧,反而瞪大双眼,俯视山河,享受着神人的境遇。倘若不是半空里劲风横流,或许他又要诗兴大发,高声吟哦。一时间,但觉平生所遇,实为今日最奇。
飞不多久,萧枫心中警兆忽现,微感不妙。急忙神识外透,扫视四方;只觉前方百丈外的开阔处,正人影绰绰的不知布了几百人,且还犹似密宗喇嘛。萧枫心知,这定是八思巴所遣的伏兵,虽说心下不惧,但又怕文天祥遭了池鱼之殃,是故,双翼猛地一拍,身形复又腾高许多。心道:我且往高处里飞,瞧你们这些和尚如何来拦我。得意洋洋下,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稍加示威后,即又一声清啸,就想飞遁而去。
黑暗中,但觉那些伏兵骤然间手掌相迭,下足各抵,互相背依着背,仿佛在排着一种极为奇异诡秘的阵法。在西征时,萧枫就亲眼领略过异教的各式密阵,心知这些阵法,外表瞧来,虽不怎样,可倘若被它完全施展开来,其威力却是天崩地裂,骇人恐怖之极。眼下这犹似密宗阵法的样式,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萧枫如是的想到。
正待他想飞速通过时,突然一股极为庞大的尖锐气息,迎面扑来,既非罡气,又非神识,似乎介於两者之间,似刚似柔,似阴似阳,正大磅礴之极。萧枫不敢掉以轻心,急忙施展‘太阴剑罡’,陡见一道浑大的金色剑形气罡,‘咻’地破空飞去。两股非人的力量在半空中直直的相撞,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天巨响,炸开的气浪,四处弥漫,撞落了周围不知多少的山崖峭壁。
初次短兵交接,萧枫并未觉得有甚异处,或是憾人的威力,不禁心下大安,朗声道:“在下萧枫,此次到贵宝地,实为了接回在贵方营寨中做客的敝国丞相文天祥,只因事出仓促,故而未向贵国的皇帝陛下知会,这厢先告罪了,下次定然补上。”这番话实是揶揄到了极处。
其实他想的是既知没有善了可能,又何必客气。
下首的数百名喇嘛僧只听得气炸胸肺,暴跳如雷,在哪兀自嚷叫;忽见人丛里腾空浮起一僧,曲腿盘膝,犹如随着空中的气流,飘飘荡荡的就到了萧枫的面前。凝神细视下,此僧正是八思巴,萧枫不由大为光火,心道,你这秃驴明知我已前来,尚还故作不晓,且生怕我大闹营寨,竟在此处设下埋伏。转念又忖:难道你以为凭着人多,就能留下我不成?
此时只见八思巴双手掌根相合,互自上下,置于胸前;神色间显得祥和慈悲,淡然自泊;音色尤为和润的向着萧枫道:“萧施主,你我当真是有缘啊?自那日的片刻切磋,怎料不过旬日,你我又处在了这般尴尬的氛围里,看来你我终归要一场搏斗,方始结尾。”
萧枫澹然的笑道:“大师,你我各为其主,你为你的宗教,我为我的民族,只要双方仍有矛盾,你我就避免不了这场决战。今日月朗星稀,清风徐徐,确实也是个决战的好时辰,大师,你说呢?”萧枫眼下除了担心文天祥以外,其余俱都无所畏惧。接着又道:“只是在下倘若要与大师争斗,又恐敝国丞相受到伤害,想来大师亦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人吧?”他想先拿话挤兑他一下。
八思巴淡笑道:“无妨,萧施主可以暂且放下文丞相,小僧绝对保证在决战未完前,敝方无人敢冒犯到文丞相的一根毫毛。”
萧枫不禁想到:故作的大方,瞧来也有些一代宗师的意味。可自己就是想听到他这个承诺,既然他已说出。
萧枫立时朗声道:“好,在下就想信大师这一回,只是别让我失望了才好。”说完,右手轻送,灵力虚托,文天祥仿佛站在了一方无形的厚毯上,缓缓的降在了地上。
斯时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清风吹拂起文天祥的衣袂,衬上他那铁骨峥峥的傲气,山河破碎的哀容,从天而降的身姿,显得甚是悲情怆意,生死凄婉。
第三卷 怒龙蟠空
25 怒龙蟠空(5)
忽地一个浑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师傅,你放心,没有朕的旨意,谁亦不能伤了文丞相!”萧枫即忙遁声望去。
这时元军营寨里的大军早已闻声出动,地上人头攒攒,枪戈密密。当先一人,胯下一匹高头大马,望之便是匹西域良驹,头戴圆形冠帽,身着明黄色龙袍,正神色紧张的望着半空,这人正是元帝忽必烈。
萧枫听到忽必烈的金口玉言,内心甚感欣慰。朝着忽必烈说道:“烈儿,你,大了,也老了!!!为师,适才差点认不出你了!好,好啊,这些年,你做得很好!相信你父亲拖雷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这字里行间让他说得行止连绵,抑扬顿挫,旁人不知原由,但见一弱冠青年对着五、六十岁的皇帝说出这一番故作老成的话语,不由俱感讶异,委实奇诡无比。
可是在忽必烈听来,却觉情意真切,言语温爱,不自禁的大起孺慕之感,心情激荡下,泣声道:“师傅,弟子四十余年未见过你老人家了,你可愿下来,让弟子好好的瞧上一瞧?”
萧枫听了,心中酸酸,直觉眼眶湿湿,叹声道:“痴儿,眼下你我既是敌对,就不须再叙那师徒情份了,省得到时难做。哎,天下事本就如此的离离合合,不遂人愿,你去吧,但愿你能做个光耀万古的一代雄主,为师也就宽慰了。”
忽必烈挥手抹泪,长泣道:“师傅,难道你就这般缘悭一面么?”
说完,望着当空皓月,戚叹道:“师傅,你可知,这茫茫四十年,日西月复东,容颜苍老的就犹若飞电,时景流逸的亦恍如飘风。弟子今日能够得遇恩师,实是苍天眷顾,本当就此伺奉膝下,可师傅你,情愿挥涕命我归去,就不能毫察一下,弟子心中的恻怆么?”
萧枫此时大感为难,其实,他非是不愿见忽必烈,实是生怕叙上情义后,念在师徒之情,待会自己处境尴尬,出手不出手,都不好。且也让忽必烈难以自处,他可不想做个依着徒弟耍威风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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