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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2页）

他摇下车窗，看了看路面，路边随处可见垮山和泥石流的痕迹，这山区的路，就是这样泥泞，还是城市里好啊，宽宽的马路，干净的街道，什么都井然有序。他的儿子就该生活在城市里，他决定今天去就把儿子给接回来，不再让他受这样的苦了。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下乡了，一路颠簸让他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好不容易看到了镇政府的房子，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还好他当初选择的是现在的老婆而不是红云，要不然只怕他一辈子都得生活在这样的乡里。没有让红云拖住他的后腿是对的。

青林镇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就连街上的铺子也关了张，没有一个人影。这让他觉得青林镇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倒底是哪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这大白天的，到处都关着门本身就是一种异味。

林一鸣问他：“胡局，青林镇到了，我们要去哪里？”

胡宇清也不知道要把车开去哪里，只好说道：“先去镇政府吧。”

车开到镇政府门前，这里人头窜动，却没人喧哗，他下了车，抬头一看，看到了镇政府的院子里挂着一条巨大的挽联，难道是小轩出了意外？此念头一出，他只差没有晕倒，用力的睁开昏花的双眼，细细把挽联上的字逐字念了一遍：沉痛悼念舍己为人的英雄胡蝶同志！

不是小轩。他没出事。

胡蝶？是那个年轻的女孩子，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生命，红云的女儿，她真的去了吗？就在半个月前，她还坐在自己的面前，侃侃而谈梦想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自己还对她生出了惜才爱才之心，后来他甚至想过再给她一次机会，为她专设一场考试，以弥补自己多年来对红云母女的亏欠。没想到现在，她的名字却这样静静的挂在这令人绝望的挽联上，怎能不让他心痛呢。

他扒拉开人群，想冲上前去看个究竟，他希望这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不是那个轻盈而灵动的生命。但他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她宁静的笑脸安静的挂在挽联的下方，而她那年轻的身体，静静的躺在花从中，身上盖着鲜红的党旗。

在她的身侧，是身着黑衣头发花白的红云，挽扶着她的正是儿子小轩，他的一只手包着石膏挂在脖子上，看来他受了轻伤。

这样一幅画面是他早上出发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也无法隐饰自己内心的悲痛，不由老泪纵横。

还是有人认出了他，把他拉出了人群。从人们的讲述里，他知道了胡蝶母女多年来一直生活在青林镇，以卖豆腐为生。胡蝶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是个优秀的女子，考了两次公务员，却总是在面试的时候被刷下来。半年前她又考了第三次，这回因为她报考的是偏远的青林镇，乡里的领导都欣赏她，她才过了关。她刚刚参加工作半年，母女俩的生活才有所改善，没想到就遇到了不测。

从人们的惋惜声里，更让胡宇清想到了那天坐在他面前的充满了灵性的胡蝶，他不免有些后悔，如果那天录取的是胡蝶，也许她就不会死了。坐在市机关事务局的办公室里，怎么可能会死人呢？

他问，胡蝶她是怎么死的呢？人们又和他说了，她是乡里的青工，昨天到乡里的小学去去开展关爱下一代的活动，遇到学校的孩子过桥，掉进了河里，她不顾一切的去救那个孩子，结果孩子救上来了，她却没能出来。

他想到了小轩的伤，就问人家小轩是怎么伤的。他们说小轩和她在一起，他可能想去救她，但他没能把她救上来，自己还受了伤。

总之，胡蝶就是因为救人而死的。不管她救人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她就是这样静静的离开了。

这让胡宇清有些不能接受，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以后红云可怎么办？都是身为父母的人，他能够体会到红云此时的心情，她一定是绝望的，失去了唯一的女儿，这样的打击肯定比自己当初抛弃她更为彻底。

他觉得红云的命真是苦，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责怪自己当初的负心，因为谁让红云没有在自己离开之后好好的找个人家呢？以她当时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好人家，而她却匆匆的嫁了人，都是命中注定吧。

他伤感的为红云流下了一行泪水，蹒跚的来到胡蝶的灵前，向这个年轻的英灵致敬。

红云看到了他，她本已伤悲的表情变得更为激动了，当他来到她的面前，她早已经泣不成声。只会悲痛的用手锤打着他的胸，声嘶力竭的问他：“你怎么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还能怎么回答红云呢？在胡蝶的灵前，所有的语言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只能用自己宽厚的怀抱把红云抱在自己的怀里，顾不上儿子惊异的目光。

小轩用仇恨的双眼瞪着他，他不会原谅他的，因为他是喜欢胡蝶的，他会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儿子还会不会和他一起回去。

也许是因为悲伤，胡蝶的追悼会好像很长很长，当人们把年轻的她送上了灵车，红云声嘶力竭的唤着胡蝶的名字，晕倒在他的怀里。

胡蝶，胡蝶，我的胡蝶啊——

红云那凄怆的哀嚎撕扯着他的心，让他觉得自己也已灵魂出窍，伴着那渐渐远去的灵幡飘荡而去。

三天之后，红云在小轩的陪伴下来到红灵的坟前。这是一座小小的坟墓，面对着青林镇的苍山，林中杜鹃泣血的叫声似是在为之悲切。

在他们的身后，是心情沉重的胡宇清，这三天儿子都没有理他，红云一见到他就流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修复他们二人的心伤。

他脚步沉重的跟着他们，来到胡蝶的灵前，小轩突然转过身来对他吼道：“滚，你滚！你不配来看她，你要是还有一些恻隐之心，就离开她，不要玷污了她的清白。”

胡宇清虽然觉得自己有错，但儿子怎么能把所有的错都归集于他呢，那都是偶然啊。他痛苦的说道：“小轩，你不要这样，胡蝶是个好孩子，她去了我也很痛心，但是我没有对不起她啊，你要是早和我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呢？儿子，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为什么不说？就因为相信你的公正！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要做一个拥有正义感的人吗？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正义的化身，可是没想到你却是这么一个卑贱的人。这样肮脏的交易，你倒底做过多少？你说啊，你说啊！”小轩的情绪已经失控。

“儿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交易，你要了解我的苦心啊。”胡宇清极力隐饰道。

“苦心？爸爸，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父母的苦心？如果我就是胡蝶呢？如果我也遇到了这样的待遇，你心里会作何感想？胡蝶，她是一个自尊极强的人，她知道你是我的父亲，就求我不要告诉你她参加考试的事，就是不想得到别人的恩惠，这也是我问你考试是不是公正的原因，我害怕胡蝶再次受到伤害，因为，因为她曾经受过一次伤害，她的竞争对手曾是王云，而没有想到，这次还是王云。我本以为，你是别人的镜子，在你那里，我们还能看到一丝光明，没想到，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