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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到底二癞子是不是真的掉进去了?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是非常肯定的。
从那以后,二癞子就神秘的失踪了。这时候,村里开始传言说是二癞子就一定是被鬼媳妇给抓去了。原因是那破庙离坟地是那样的近,二癞子父子俩儿又不听村里老人的劝告,非要搬进去住,早晚会招惹上鬼媳妇的。至于鬼媳妇的来历,谁都不告诉我,孩子的好奇心是无止境的,这件事情折磨了我好些日子。
既然井里淹死了人(虽然没有找到尸体),同时还被这个人尿了尿,井是不能再用了。郝支书就带领村民用一块大石头封了井口,又在村东头挖了口深井。村民们觉得新井的水比老井水的味道好多了。其实现在想起来,这全是心里作用。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们几个孩子折腾了一夜,还是被大人们赶着去上学。大伙在路上都议论鬼媳妇是如何把二癞子吃掉的,是怎样吃得连一根骨头都没有剩下。那二癞子的“小鸡鸡”就更找不到了。总之,我们都在给自己增添恐惧感。算计着,自己曾经去过多少次坟地,尤其是在夜里去过的那些玩耍的时间,是否惊动过那可怕的鬼媳妇。但是当我们迷迷糊糊又忐忑不安地走到校园大门前的时候,忽然间让我们眼前一亮,一下子都来了精神。尤其是我,眼睛都有些直了。我们看到了六姐:新来的美术老师。她仍穿着她那件鲜艳夺目的花裙子,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白嫩嫩的,两个黑黑的小辫儿随便的搭在她那略略鼓起的胸脯上,个子比我高半头的样子。活脱脱的一个城市女孩。那个时期,城市女孩的概念在我们的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村里的女孩没有花裙子没有白白嫩嫩的皮肤没有大大的眼睛没有那样的微笑和那样让人难以忘怀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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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就那样微笑的站在校园的门前,看着学生一群群的从她的身边经过。她好象一点都不介意孩子们惊奇的目光,微笑着注视着大家,她的目光好温暖呀,一下子就把昨晚带给我的那些恐惧感吹扫得干干净净。
“你好,小病孩儿!”她居然在和我说话。我呆站了一下。在伙伴们的笑声中,我才反应过来,她在逗我呢。我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就飞似的跑向了教室。好在今天我们没有美术课。哪会想到,更让我难堪的事还在后面。
那件事还是缘于郝支书的一句玩笑话,其实就是酒话儿。'霸气 书库 |。'
突然有一天,我们村四周的大地上冒出了许多许多的水泥方块和铁块组成的怪物。它们有一个个大大的铁头和两个黑黑的铁膀子,在四块水泥垛子的支撑下,上下翻滚着,就象一个个虔诚的教徒在不知疲倦的磕头一样。我们管它们叫“磕头机”。父亲解释说这是油田用的抽油机,可以把地底下的宝藏给抽上来为人类服务。紧接着我们学校的附近就建起了一溜的红砖水泥平房,住进去一帮穿着油滋麻花的油田打井人,门口还挂了红漆大牌子,叫什么石油指挥部。那天石油指挥部叫欧阳的指导员带着两个人来我家里找我的父亲,操着南方口音说他们在为祖国打井找油,四处奔波,孩子上学就成了问题,能不能让几个孩子来村里的小学读书。父亲表情严肃,说,来吧,有多少孩子我们都收下,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这里就好。欧阳指导员激动地握住了我父亲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我父亲又说,你们辛苦了,今天就都不要走了,在我家里吃顿饭吧。欧阳也不客气,说:行!但是饭菜必须由我点。然后一使眼色,跟着来的两个人就要走,父亲急了说你看你看,你怎么能让他们两个走呢?欧阳说他们还有事,马上就回来的。父亲这才放了他们两个走。欧阳说我喜欢喝你们东北的“大高粱酒”啊!还有猪肉顿粉条子,还有本地小鸡啊,对了还有白白的大馒头!父亲一听就有点楞住了。我也知道,家里没有一点的猪肉,更别说什么粉条了,小鸡到有几只,但那都是妈妈的宝贝,是下蛋的母鸡啊。尤其是“大高粱酒”,可是要4块钱才能买来的酒啊。当时父亲的工资是每月36块5角,全家7口人的活命钱啊。但是父亲没有再说什么,悄悄把哥哥和我叫到了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仅有的两张5元的钞票说,去到供销社买酒和肉。我心里突然感到酸酸的,我知道这钱是父亲积攒下来给我的太祖母也就是父亲的奶奶买油茶面用的,当时太祖母已经81岁了,和我们家住在一起。老人最喜欢吃的就是油茶面。正当我和哥哥要跑出院子的时候,一辆写着东方红三个红色大字的链轨拖拉机发着“突突突突”的声音停在了我家的门前,后面跟着一帮孩子在欢叫。那个年代,乡村的孩子能看到拖拉机,不压于我们现在发现了UFO一样。正在我和哥哥发愣的时候,从车上蹦下来两个人,就是刚刚离开我家的那两个人,他们开始往我家里般东西,有猪肉、粉条、面粉,对了还有两瓶“大高粱酒”。父亲从房间里奔了出来说,这不行这不行这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们拿东西呢?欧阳指导员一下子把我父亲抱住了,说我了解你们的处境,您要不收,我们的孩子就不往你这里送了。我忽然发现父亲的眼睛有亮光在闪,那是泪花。在我的内心深出有了一种莫名的震撼。那段日子对于我来说,真的是终身难忘。
父亲叫我找郝支书和其他几个队干部到我家里陪酒,其中就有凉子的做民兵连长的老爸。席间,我帮着妈妈端菜,郝支书喝得满脸通红,见到我就喊“这小子就是我的养老姑爷!”大家都哈哈的大笑。欧阳指导员看着我说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呀,居然敢用小板凳打丈母娘啊!看来郝支书把我的壮举都跟大家说了。羞得我放下菜就想跑,母亲在旁边打趣地说老二出生的时候,我和他爸还以为是个丫头呢,没想到还是个小子。欧阳就笑着说,这小子长得挺文静的,还真像个丫头!气得我摔门就跑了。
那天父亲喝多了,原因是欧阳指导员强烈要求要给学校做一副篮球架子,并负责买篮球。说用的都是边角废料,让我父亲放心,他绝不干违反原则的事儿。为此,父亲高兴坏了,他的整个身心都放到了学校建设上了,有时候恨不得把家都搬到学校去。当时,一个乡村小学的操场上要是能有一副篮球架子,简直就是一种梦想。
人世间有很多的事情很难让你说得清楚,也许真的是一个“缘分”能解释得了的么?有谁能想到16年后欧阳指导员会成为我的顶头上司:我做团委书记,他是党委书记。
第二天一大早,凉子就背着书包来找我上学。我急急忙忙的胡乱吃了两口玉米饼子,就跑出了家门。凉子说你媳妇还真美哎!我说什么我媳妇?凉子说就是郝六姐郝老师啊。我说什么啊,瞎说!凉子说我爸昨天在你家喝完酒后回家说的,说你是支书的养老姑爷,你爸说他四个儿子,把你送给支书做养老姑爷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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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子的话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对于“媳妇”这个词,给我的记忆是那么的朦胧和遥远。在孩子的心目中,衡量媳妇的好坏,都是在美与丑之间来区分的。话又说回来,那个时代的乡村孩子大多都是比较害羞的,若是有人说谁谁谁是谁谁谁的媳妇,就会让这个孩子感到是受了侮辱,假如女孩儿是个丑丫头,那更是“奇耻大辱”了。就会和“游街”差不多了,说起“游街”这个词,让我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了。当你忘记某些事情的时候,却又急于想起它的时候,就是让你怎么都想不起来。往往在某一个瞬间的某个词语,会让你的记忆豁然明朗起来。“游街!”“鬼媳妇!”这两个古怪的词语在我的脑海里跳跃着,旋转着……让我感到特别的反感和愤慨,在我七岁那年,我见到过一回“游街”,给我印象是那样的深刻:一群近乎疯狂的人推搡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被反绑着双手,脖子上垂挂着一双破旧的布鞋,目光呆滞的向前挪着步子。她浑身上下都是肮脏的灰土。最突出还是她秀丽、白净的面容,居然一尘不染,天生的美人坯子!一个胖猪一样矮小的女人和一个竹竿般黑瘦的高个女人冲上来,左右开攻,一人给了“游街”女人一个大嘴巴,游街女人粉白的脸蛋上立即就多了十个红红的、长短不一的手指印子。
“你个低贱货!你个该杀千刀的破鞋!早晚让你变成‘鬼媳妇’!”那两个女人咧着大嘴巴咒骂着,声音尖利如即将要挨刀的猪叫。吓得我低头不敢再看下去,在那些掺差不齐的欢呼声中,我拼命地跑回了家。
“游街”的女人就是斜楞的母亲。我们都有母亲,斜楞也不例外。
身挂破鞋被“游街”的女人就是“鬼媳妇”?还是她会变成“鬼媳妇”呢?再说了,这个“游街”的“鬼媳妇”又是这样的好看,她的脑袋也不大,更没有发出鬼火呀!
“鬼媳妇”应该在半夜的鬼火坟地里出现呀!这些都是怎么一回事情呢?走进校园到自己班里的时候,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那节课,我又溜号了。
七家子小学坐落在村西头的沙丘附近。沙丘是一个100多平方米的土丘,土丘上长满了杂七杂八的各种树木,其中歪脖子榆树较多。这种歪脖子树被老一辈的村民称做“鬼树”,原因是曾经有一年,歪脖子树就吊死过三个人,当然都是自杀。吊死过人的歪脖子树大多被立即砍断处理,是怕这棵树被恶鬼缠绕,继续害人。土丘地表上杂草丛生,时常有野兔出现,早些年还有野狼出没。地下一米深左右,都是金黄色的细纱。村民们取沙用土都来这里弄,所以被称做沙丘。沙丘四面环绕着一圈挺拔高大的白杨树林,白杨树林就如一个个坚强的卫士一样,忠诚的守卫着沙丘。树林紧挨着一条乡间土路,路的另一边就是学校的土制的围墙,围墙高1。5米左右。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就翻墙穿过白杨树林跑到沙丘上去玩,玩着玩着就会听到有人不怀好意地喊叫:鬼媳妇来烧“鸡鸡”了!鬼媳妇来烧“鸡鸡”了!鬼媳妇来烧“鸡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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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就都又拼了命似的往回跑。跑得飞快!
原来,在二癞子事件前,我们都喊:吊死鬼来了!吊死鬼来了!后来,是我们把加工后的“鬼媳妇”烧“小鸡鸡”吃二癞子的恐怖事情宣传到学校里去后,就把“吊死鬼来了”改成了“鬼媳妇来烧‘小鸡鸡’了”。
看来,“鬼媳妇”要比“吊死鬼”还可怕!其实,土沙丘离坟地还好远呢。孩子就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
沙丘,白杨树林,也是我们少时的乐园。
下午的第二节课就是美术课。整个上午,凉子都在四处奔走,热衷于我的“花边新闻”的宣传工作,闹得整个校园的学生(包括一年级的幼儿他都没有放过去添油加醋)都知道我是有“媳妇”的人啦。并且这个媳妇还是郝老师!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一个12岁孩子应该做的事么?我猜他一定继承了他母亲:村里有名的长舌妇的“优点”。1997年的冬天,我在一家叫凉子的狗肉馆见到了凉子,馆子是他开的。我们又谈起了那件事,凉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说,你想知道为什么么?我说都是小孩子,哪有那些什么和为什么的?再说,都过去好多年了。凉子说,我应该告诉你,你知道我当时听到郝老师要做你“媳妇”的时候我是多么的伤心么?多么的恨你多么的嫉妒你么?我本来想笑,但看着凉子严肃的样子,就没有笑出来。我的目光落在了他头上那条白色的疤痕上了,那是我给予他做“宣传工作”的“奖励”。
在同学们不怀好意的嘲笑中,午后的第二节课的摇铃声就响了。我一直没有言语,只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心里就象有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压在上面一样,让我透不过气来。
六姐,不,郝老师走进来了,就如一朵鲜艳的彩云飘进了教室。
是的,我们穿惯了兰色的土布衣裤,看惯了单调的颜色。六姐的出现,就好象在一大片灰色的叶子中,突然绽放了一朵(当然是唯一的一朵)鲜艳的花朵一样,是那样的动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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