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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夜宴(第1页)

明德殿德的宴席分为内外场,各位使臣包括武阳在内,进大殿与齐颜可汗同屋宴饮,其余侍卫及随行人员在殿外设桌席。

伺候的宫人加上北夷军侍卫,大约有两千人,平日里看着偌大无比的明德殿,此刻却显得拥挤不堪,每个转角都有侍卫交替巡逻,斟酒送菜的宫人亦来来往往,时不时撞到一起。

殿前空地上的积雪已扫除干净,铺满了大红色绒毯,上设五十张圆桌,每张桌下都安放有暖炉。

虽是寒冬季节,坐在桌旁却感觉暖烘烘的,桌上的美味佳肴有底下的暖炉子供热,一直保持着温度,直至下桌也不会冷却。

邺朝的将士们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现在是冬日还是春夜,丝丝寒风吹在脸上,似乎还有种舒适清凉之感。他们把酒言欢,举杯畅饮,竟忘记自己身在敌营,是客不是主。

大殿内的气氛相较来说更沉闷些,有齐颜可汗在上位坐着,还有诸位皇子和北夷朝臣作陪,双方的人各坐一边,即使中间莺歌燕舞不断,他们的敌对情绪也丝毫未减。

一曲舞毕,齐颜可汗挥手示意她们退下,殿内的丝竹之声跟着戛然而止,只剩觥筹交错的叮叮声在耳边回响。

“各位使臣入京已有几日,不知吃住可还习惯?”齐颜可汗客套地问道,“若缺少什么,尽管跟二公子提,你们在京中的衣食住行皆由他来安顿。”

对面的人还没接话,林夕便笑着说道:“各位大人千万别跟我客气,有需要只管开口,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主使何易暗暗冷笑一声,京城本就是他们的家,这些北夷人当真是厚颜无耻,鸠占鹊巢不说,还反过来假惺惺地对他们施恩。

可心里愤懑不平,他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很老实:“二公子安排周全,照顾得很妥帖,我们想提要求也着实挑不出毛病来。可汗有如此精明能干的儿子,真是北夷之福啊!”

身边传来窃窃私语声,晚云转头扫视过去,只见北夷臣子们满脸不屑,对何易这番违心的恭维嗤之以鼻。

都说邺朝是礼仪之邦,注重礼教修养,可汗一直以来对邺朝文化推崇备至,今日一见,他们忽然发觉有些言过其实,对敌人还能说出讨好夸赞的言辞来,这样的礼数,似乎披着虚伪的外皮,显得并不真诚。

齐颜可汗哈哈大笑,对君王来说,话听着舒心即可,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何况还是从邺朝高官的嘴里听到阿谀奉承,几年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连一个小官去往北夷收取岁贡,他都得巴结讨好,把别人当菩萨一样高高供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的泱泱大国,如今却要伏低做小,反过来向北夷献殷勤,齐颜可汗难免心中得意。

“往日苏尚书出使北夷,可是带了不少珠宝相赠,不知何尚书这次前来,可有什么礼物奉上啊?正好今夜各位臣子都在,拿出来也好叫他们长长眼。”齐颜可汗笑着问道,以为按照惯例,邺朝应该会有所准备。

何易面色窘迫,尴尬得直冒冷汗,本来皇上有意要让他带两箱好东西过来,可谁知周穆那毛头小子愣是给劝下来了,最终他们空手上路,除了两句祝福什么也没带。

武阳起身走至中央,躬身答道:“回可汗,周将军让臣下带来一样稀世珍宝,欲进献给北夷。”

“哦?”齐颜可汗两眼放光,好奇得很,“快呈上来,大家一起共赏。”

武阳走到门口,挥手招来他的两个侍从,对他们低声交待几句,那两人点点头,急忙转身离去。

大约一刻钟过后,两人抬着一个四四方方上面盖着黑布的东西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殿正中央,然后背手站到侧旁去候着。

殿内的人个个伸长脖子,瞪大双眼盯着那块黑布,仿佛多看一阵能把布看穿似的,他们实在好奇那里面到底是何物,还故作神秘地覆盖起来,不轻易示人,难道真是什么稀罕的珍品?

“不如请可汗亲自来揭开布帛?”武阳提议道。

齐颜可汗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站起来便要往下走,可没走两步,却突然被林夕喊住了:“父汗,还是由我来代劳吧。若是邺朝国君送的礼物,自然该你去揭晓,可他周穆不过区区一臣子,怎么能让你屈尊降贵亲自相迎呢?”

齐颜可汗一愣,瞬间明白林夕的用意,他听到里面是稀世珍宝,高兴得一时忘形,竟然放松了警惕,差点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万一那里面有机关,能放暗器冷箭什么的,那他还不得当场殒命?

齐颜可汗又退回宝座上,捋着胡须说道:“我儿言之有理,我看你也不必去了,既然是武大人代为转交的礼物,那便还是请武大人来揭幕吧,善始善终方不负所托嘛。”

武阳浅浅摇头冷笑,把殿内每个人的表情都环视一圈,连邺朝的使臣们也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晚云脸上,这一屋子人里,只有她满心担忧的模样,眉头深锁不停勾着手中绣帕,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晚云叹了口气,若东西真是皇上所赠,她反倒没那么担心,可武阳说是周穆命他送来的,那就有些反常了。周穆那爱憎分明的性子,不给他们送一包炸药都算委婉的了,哪里可能真的进献什么宝贝。

武阳淡然笑着,径直走过去,拉起布帛一角,往上一掀,在场所有人的惊呼声霎时噎在喉咙里,变成了一阵阵唏嘘,何易以手扶额,实在没脸抬头面对北夷人嘲笑的目光。

一个镂空的大木箱里,摆放着三盆白色植株。

“此花乃南陵稀世珍品,生于高山之巅,终年不败。花瓣近乎透明,枝干脉络清晰可见,据说有解百毒的功效。恐怕找遍四海八荒,也只有南陵独有,此花名唤紫云仙。”武阳介绍道,话音落口他的目光又转回晚云脸上。

晚云眼中泪光闪动,胸口一阵一阵地抽痛,原来周穆所说的稀世珍宝,是给她治病的紫云仙,可他大概还不知道,她身上的余毒已除,不再需要这解毒之花了。

齐颜可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周穆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拿几盆花草来丢人现眼,让他当众下不来台,若他欣然接受,那岂不是会遭到臣民耻笑?

“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周将军也算有心了。”何易强行插了一句嘴,并非有意给朝廷挽尊,而是害怕真惹怒齐颜可汗,他们一行人会遭到报复。

“既然是邺朝使臣送来的稀世珍宝,那咱们独赏多没意思。来人,把这三盆花放到大街上去,叫咱们的百姓也一起来看看,见见世面。”

齐颜可汗笑着下令,借着与民同赏的幌子,把使臣进献之物堂而皇之地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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