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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离娘子曾约定免去招灵费用,但断案一事,却是附加上的,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去叫赵管事时,顺便让帐房封三十两银子作为酬谢。另外,她对我这七重翼的绣法十分赞赏,想留个纪念,就将床帐上的蝴蝶纹样割下一方,连同银子一起送到厅中。”
夫人语气严正,红羽不敢怠慢,四处找起剪子,终于想起阴阳扇内藏的利刃,抽在手中在帐上开个天窗,而后一步一回首地出房去了。
“玉蝶”静立片刻,绕过亦然,径直坐到妆台前。那男孩手里揪着赠礼,悄悄蹭到“娘亲”跟前。
“不知怎样用吗?”
“看形状,是个锦囊啊。”
面容疑惑,前后翻弄,眼里衡量尺寸,忽然福至心灵,将那玉牌摘下装入其中,竟是严丝合缝。“玉蝶”顺势接过,将锦囊系回亦然腰间,轻轻拍抚:
“别再随便给人了。”
亦然低头望着,泪水砸上“玉蝶”手背,地面也溅出一滴水渍。同时身子渐矮,跪倒在地,抱住娘亲双腿:
“娘,我……”
“不必说,我都知道。”抚摸着枕在膝上的头,“什么也不必说。”
本想叮嘱这可怜的孩子,日后与唯一亲人相依为命,要记得更加懂事。而这,似乎也不必说。
“母子”二人如此相依相偎,直到蜡烛突地爆出个灯花,亦然方才惊醒:
“娘,您只能在阳世逗留半个时辰吧?”
“亦儿聪明。”
“这么短暂,可不能等闲过了,总要作点事情才不枉啊。”亦然毕竟是个孩童,不懂得时光静静流去也无妨,只四处寻觅着,望入铜镜时灵机一动,“娘,我给您梳头吧。”
“玉蝶”并不答话,只任凭他解去自己头上白绸,青丝扑簌簌披散了一肩。亦然执起发梳,由上而下慢慢梳理,语带哽咽:
“爹一直说,娘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修长的手掌抬起,罩住左脸胎记,镜中人微露苦笑:
“娘现在借的是旁人的肉身,这样也美么?”
“是啊,很美呢。”
离春怀抱阴阳扇,步出夫人卧房时,又回复到那个淡漠冷然的离娘子,只是脸上多了些烦恼不耐。
梳头一事,实在出得突然,全没有预料。眼下弄得一头乱发,胡乱配些首饰,可笑得紧。别看她平素不重打扮,每了却一桩事情时,却务必要以最完好的形貌现身,以表示对刁难她多日的凶手的敬重。这习惯已坚持数年,几乎成了一种风范,难道竟要打破于今日?
纵然着急,但在离春眼里,整理妆容始终是件闺阁私密事,不愿在屋外的青天白日下曝露,须得寻个背人处……是了!赵管事曾提过的那处假山,应算个好地方。
低头快行,走到近前时,一人恰好从山体遮挡的前路转出。两人险些撞在一处,各自惊退四目对视。等认清彼此,一抹笑意悄悄爬上那名男子眉梢。
“又拿你那半调子的胡舞骗人了?”
这人说起话来,如同深山密林间流淌的溪泉,虽则有声,入耳却是幽静;细品之下,清韵中无限奇趣。
离春偏过头去,似笑非笑:
“舞技不敢自信,但仿音仿形的手段,无人能出我右。”
“这形,仿得也真别致!”
男子忍俊不禁,抬手触她鬓边。离春拧眉躲避:
“别,会掉!”
“掉”字刚刚出口,头上松垮的钗环便叮叮咚咚落了一地。她无奈地叹口气,信手将长发一拨,矮下身来捡拾:
“我这娘亲落了一句话——该告诉他在成婚前,务必学会给女子梳头。”
闯祸的自然要帮忙,那人在对面蹲下,呈促膝之势,捡了丢进离春袍子的弯折里,不时撞出几声脆响。两人脉脉无语,似专注于此,只是当她探身,一缕发丝滑下肩头时,他立刻轻柔地将它顺回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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