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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也不能仅仅责怪谄媚者。“屋漏在下,止之在上”。司马光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其直,则佞化为忠。”如果不是“董事长”们有一些不该有的欲望,如果“董事长”们能洁身自好不为谀言丽行所惑,如果不是“董事长”们握有用人大权生杀大权并凭个人好恶定亲疏高下,就不会有那么多只知阿谀奉承献媚取宠的佞臣,即使有佞臣,他的招数也不会有效。虽说奴颜婢膝皆学问,拍马溜须即文章,但这学问文章如果用错了对象,就会像上面所举的赵元楷嗅脓却被御史劾奏其谄左迁括州刺史,郭霸尝粪之举也因魏元忠“大恶”而“遇人辄告之”,偷鸡不着反蚀了一把米。
可惜领导者们很多时候看不透这一点,当自己有了一点点成绩,便忘了自己的“公仆”身份,躺在“鲜花”与“掌声”里爬不起来。老是以为自己真的比其他人聪明能干,老是以为下属的马屁不是马屁是真诚,老是以为在老子的地盘上没人敢跟自己来虚的。结果自然对所有的花言巧行甘之如饴,不仅给事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也助长了谄谀这种恶行,甚至有的领导干部是从“当代包公”“两袖清风”的赞颂里开始腐败的。
谄媚导致腐败,但自从有了谄媚,也便有了反谄媚。两千多年前,邹忌就极形象地对齐威王说过:“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然没有人能真正逃脱或名或利的诱惑,但“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如今,随着国家反腐倡廉力度的不断加大,且不说让人们都能像后来的李白一样宣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只要各级领导能拒绝谄媚,像荀子那样怒吼一声:“谄媚我者,吾贼也”,谄媚者也将无用武之地。
第八章 “愚忠”:一朵带血的鲜花
看到郑伯赴国难这一段,我总会想起另外两个人来。一是典韦,一是嵇绍。
《三国志&;#8226;卷十八》载:降将张绣反叛偷袭,曹操不能挡,率轻骑离去。典韦断后,守在军营门口,叛军不能进入。在身受几十处伤兵器也丢了时,还用两腋各挟死一个叛兵,吓得其余敌兵再也不敢上前。后来伤重发作,瞪眼大骂而死。叛军过了好久才敢上前看他的尸体,割了他的脑袋互相传观。《三国演义》说得更神奇:典韦从睡梦中跳起身来,连铠甲也来不及穿,便起身迎敌。可是双戟被盗,只得顺手掣过一把普通腰刀,“刀砍缺不堪用”,又提着两个军人迎敌,“群贼不敢近,只远远以箭射之,箭如骤雨。韦犹死拒寨门。”“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从前门而入者。”死典韦犹可拒叛军也。陈寿说:曹操招募间谍取回其尸并“亲自临哭之”。罗贯中说:曹操大哭“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
毛宗岗评点三国演义有言:“摹写典韦以死拒敌,淋漓痛快,令人读之,凛凛有生气。”其死惊天地泣鬼神,与郑伯大致相同。不过,这里我想说的并非他的武艺,而是这位第一猛将究竟为何而死。演义里,曹操召妓,得一压寨夫人,偏偏这美妇又是张绣的叔婶。所以张绣说:“操贼辱我太甚!”,一怒之下便反了。可怜一代猛将,竟然如此悲壮地死于“主公”的色欲。
当然,典韦一直得领导的亲睐,用“士为知己者死”也可以解释。而对嵇绍来说,这个理由就勉强了。其父嵇康死于司马昭之手,自己却冒“忘其父而事其非君”(顾炎武语)的“不孝”罪名而仕晋。按说父仇不共戴天,不出歪点子捣乱就不错了,哪还会有鞠躬尽瘁的道理?
出人意料的是,“鹤立鸡群”(《世说新语》)的侍中嵇绍在“八王之乱”时跟随晋惠帝与与成都王颖交战,“百官及侍卫莫不散溃,唯绍俨然端冕,以身捍卫”(《晋书&;#8226;忠义传》)虽然没有典韦的勇猛,但他有不畏死的慷慨之气。敌方的飞箭像雨点般射入血肉之躯,鲜红的血液,喷湿了皇帝的御衣。后来,侍从要洗去御袍上的血迹,惠帝哽咽着说“别洗别洗,这是嵇侍中的血啊!”
“八王之乱”,本是统治集团内部的王权争夺战,却让人民饱尝了乱离之苦,亡者遍野,嵇绍也把性命赔上了。
如果他当初坚持隐居不出呢?也许便可以颐养天年了吧。可是,历史不存在假设。一个有才有志的人,当天下百姓水深火热的时候,他不可能独善其身。他也并非为荣华富贵而出仕,所以能在乱世中维持自己的原则和尊严。“贾谧以外戚之宠,年少居位,潘岳、杜斌等皆附托焉。”他却拒而不答。我们来看他最后的“遗言”:出征前,“侍中秦准谓曰:‘今日向难,卿有佳马否?’绍正色曰:‘大驾亲征,以正伐逆,理必有征无战。若使皇舆失守,臣节有在,良骏何为?’闻者莫不叹息。”而且,在勇武有力的军人和其他夸夸其谈的百官都逃得无影无踪时,只有他,虽无力杀敌,却也从容赴死。
所以,连“痴呆不任事”的皇帝都为他的忠烈而感动,也无怪乎文天祥在《正气歌》里说:“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他也正是怀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一腔浩然正气从容就义的。
让我们回过头来看郑伯,他是“掘地见母”的郑伯的祖父,周宣王的弟弟,周幽王的叔叔。宣王把弟弟姬友封到王畿之地陕西咸林,国号为郑(历史上最早的郑国),故称郑伯(三等诸侯国),为周司徒,史称郑桓公,也叫郑伯友。他一生鞠躬尽瘁,为保护幽王死于犬戎之乱。
幽王即位,任用奸佞,“其时只有司徒郑伯友,是个正人,幽王不加信用”。满朝文武明哲保身,用善良者的沉默,容忍着邪恶的盛行。“殷有三仁”则八百诸侯会于孟津也只能退兵,奈何此时的西周,已只剩下郑伯一“仁“了。但他对于幽王“烽火戏诸侯”“千金买笑”之举,还是批鳞犯颜。只是幽王听不进逆耳忠言,一意孤行,终酿成国难。
“临患不忘国,忠也。”是时,郑伯并没有趁乱而逃,而是大叫:“吾王勿惊,臣当保驾。”骊宫被围,郑伯手持长矛拼命保驾。“戎兵见郑伯骁勇,一时惊散。”断后时被犬戎铁骑困在核心,但也“全无惧怯,这根矛神出鬼没,但当先者无不著手。”其勇猛,似乎比典韦有过之而无不及。犬戎主见取之不下,便教四面射出如雨飞箭。“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可怜一国贤侯,就此为昏君而死于非命。
危急时,幽王也曾悔悟:“朕不听叔父之言,以至于此。朕今日夫妻父子之命,俱付之叔父矣。”可惜悔之晚矣,而且在我看来,幽王不过暂时言语罢了,如若逃脱性命,大概也免不了故态复萌。
但忠臣们只要得此一句,便大多会感激涕零了,于是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他们谋国忘身,太正直太善良,太心软也太理想主义了。“穷年忧黎元”,“致君尧舜上”。他们以身相许精忠报国,却又把匡世救国的理想寄托于君王身上。可惜,皇上对忠臣总是又爱又恨的,而且大多只在急需“救命“的危难之际才“爱”得起来。忠便忠罢,他们偏偏又不识时务,喜欢唱反调,跟皇上抬杠,经常弄得皇上面红耳赤下不了台;不像李逵那么听指挥,指哪打哪,不问青红皂白地一路砍将去。所以,他们往往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说糊涂也好,说愚蠢也罢,他们从不放弃自己的理想,他们愿意为自己的理想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使面对一个无可救药的昏君,也总抱着一团火热的幻想,就像宋江招安的理由:皇上是至圣至明的,只是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总有云开见日的时候。可惜重云蔽日万马齐喑的时间太长太久,结果呢,满门忠义如杨家将岳家军者也只能死不瞑目了。
于是有人叱喝:愚忠!
但我们能如此轻松地指责他们“不识时务”的“迂腐”之举吗?如果这样,为什么我阅读他们的时候,惋惜之余,心里又总是翻腾着一种深深的感动?
有人说,他们只是统治者因维护统治的需要而树立的“忠君”典范,但正如鲁迅先生说的: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如果仅止于“愚忠”,便不会有民众千百年的传颂。我想,人们更看重的是:生于斯,长于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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