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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数不清了。每一次,都是一道伤痕。由她亲手划下,越来越深,直到不可挽回。
直到磨碎了爱情,耗尽了信任,埋葬了海誓山盟。
是她的错。是她亲手在他心中种下了黑暗的种子,开出黑暗的花,又在无意中将它浇灌壮大。如今春华秋实,终于轮到她自食其果。
原来,她承受的一切,不过罪有应得。
泪水终于滑落,仿佛一直在支撑她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爱已化为灰烬,她唯一剩下的,便是恨,是报复,是让他痛恨的执念。但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他,有什么资格去报复他?
她躺在凌乱的嫁衣里,湿气仿佛一株冰冷的藤蔓,钻透青石地板,向她攀爬而来,紧贴肌肤,渗入骨髓。
摇曳的烛光暗淡下去,雨夜的闪电残忍的撕破了虚假的红光,将四周恢复成一片苍白。灵幡、祭幛、纸钱。她就仿佛躺在一座荒芜的古墓中,已死去了千年。
虚无,宛如夜色一般涌了过来,将她深深埋葬。
曙光划破夜色时,这场风雨也接近尾声。
烛火烧到了尽头,史留下袅袅的青烟。晨风扬起纸灰,洒得满堂都是。在微茫的曙色下,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灰败、残破、丑陋。仿佛荒郊外,一处无人看守的事义庄。
相思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杨逸之将她轻轻扶起,她依旧没有知觉。
她的心已经死去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杨逸之静静地看着她,久久沉默。
他从地上拾起那件绣满莲花的嫁衣,入手冰冷而沉重。
最上等的蚕丝细如毫发,每一根都有不同的颜色。而如今,这些千挑万选、千针万线绣出的莲花被雨水沾染,斑驳零落,在底色上染成一片颓败,让人不忍卒睹。
恰似她眼中一切成空的荒凉。
就仿佛晨起时精心描画的妆容,却终日空对鸾镜;耗尽了所有梦想的少年心事,到头来两手空空;用漫长的一生去等待的短暂花期,却在风雨中零落为泥。
杨逸之轻轻叹息,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她身上,一点点扣上。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错,那么宁愿承担所有的罪责;为抹去她眼中的伤痛,他宁可付出灵魂为代价。
他拉起她的手,跪在灵堂上,跪在他父亲的灵柩前。
他抬头,一字字昭告天地,昭告亡灵,也昭告之后的无尽岁月。
“杨逸之,愿娶相思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这句话,他曾想过千万次,如今终于说了出来。而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盘亘在他心头的抑郁、痛苦、失落、迷惘都被一并封存,只余下一片空净。
还有那抹水红色的影子,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他心中甚至有了一丝欣喜,因他知道,昨夜的一切并未改变她在自己心中的洁净。她仍然是他的天女,一尘不染。不同的是,此后她的天宫将由他一手缔造,悉心守护。
他握了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凉。
原来,他寻找了那么久的救赎,就在这里。
明亮的晨光照耀着灵堂,万籁寂静,他在等在她回答。
这一刻,他的心宁静而虔诚。只等她轻轻点头,或淡淡微笑,或一个默许的眼神。
从此之后,她便是他的莲,他将擎她在手,看她盛开。他可以为她退隐山林,不问世事;他会一心一意对她,绝不让她生活在别的女子的阴影下;他接受他的一切,不会去在乎她之前爱过谁,曾被谁留在身边。
他只会好好守护着她,不再让她流泪。
相思的眸子依旧一片默然,却将手轻轻抽了回去。
杨逸之的心在下沉。她为什么会拒绝他?
难道她主动来到他身边,投入他的怀抱,为的却是一场拒绝?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去想清楚这一切。灵堂的大门已被轰然推开。
卓王孙静静地站在门外。晨风吹起他青色的衣袂。满天繁霜似乎都因他的到来来惶然退避,只要稍微慢上一点,便会在他身周三丈内碎为尘芥。
杨逸之不假思索,将相思拉到身后,一点点站起身。
这一刻,相思依旧漠然望着前方,仿佛卓王孙的到来,也没有将她惊醒。她长发披散,身上还披着他的白衣,凌乱的衣衫下,隐约露出赤祼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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