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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1页)

“正如你所说——生无可恋,是他自己不留恋。一个人若是拼命想活,旁人仅凭言语,又怎能将他迫入死地?死志,是早已萌生了的。那时暗中传递凶器,他立刻察觉,瞬时明白了我的苦心,于是躬身道谢,谢我助他得遂心愿。”

“他的心愿?”

“他有心赴死,却仍存牵念。怀着一个疑问,想求得答案,那就是——妻子对他有情,还是无情?这听来荒谬,明明是他手下冤魂,明明是他背叛在先,如此行为未免惺惺作态。可案件已成定局,作伪还有何收益?必是真情无疑了。本来,我对这等为私欲而杀人的案犯,绝生不出半点同情,是死是活都不干我事;但如今对此人倒是恨不起来,所以才想成全,才会拿出证据为他释疑。”

“那方蝴蝶床帐,一开始便是给他预备的?”

“不错。我坚信那其中藏有夫人的心意,制造机会让他体味罢了。”离春抓过一节竹管,从中扯出布料,上面染着片片血迹。原先排布紧密的绣线几乎全部割断,偶尔连着的几丝也杂草般四散零落着。蝴蝶轮廓的中心,一针一线清晰地刺着两字——“程云”!

“这才是他的本名吧?妻子的深情一目了然,再怎样也无法反驳了。”离春的指尖刮着那些血污,“其实,他心中比谁都要明白,却刻意自欺——说到底,他是个人,就只是个人。从头至尾,都逃不出一颗平常人心的支配:

“初时,他身份微贱,经常受人打骂,危难关头得到善良美貌的小姐庇护。因感恩而生情,并非女子独有的心境。加上之后数年日日相对,酝酿出一份纯美而毫无杂质的真情。然而,由于身世悬殊,心上人与之两情相悦,却要三缄其口;一起长大地位对等的姐妹,劝他停止妄想;在长辈眼中,佳婿另有其人,而这情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一切种种,当时年纪尚轻的他,怎能不去在乎?人一旦抑郁到了极处,越是世所不容的事情,就越要去做:‘既然天下人都以为我配她不上,我今日就赌咒发誓,非将她娶为妻子不可’。由单纯爱恋变得执着于‘得到’,很多赌气的成分在;两人之间的情感,也许还未达到可结连理的程度。这一下冒进,即使最终成功,根基也不稳了。等他得偿所愿,正要舒一口气时,却发觉自己跳出仆人的行列,倒成了永远低人一等的赘婿。在岳家许多事都作不得主,又因明镜寺之祸惨遭迁怒,唯一的儿子竟不能传嗣程姓香火。处处受制于人的根源,正是结了这门亲。于是,妻子便从保护他不受欺负的人,变成了直接压迫他的人。

“长期处于失衡的情境,这日子要怎么过?好在他们很快离了闽南。来到长安后,如同拨云见日,他的心态稍见平和,试图寻觅一条和缓的途径,以消除自卑。刻苦修养之余,在京畿这陌生之地着意掩饰着赘婿的身份。刚踏进封家时,我便察觉到主人似乎在隐藏什么秘密。以那宅院的大小,仆人实在太过稀少了。红羽标榜老爷不爱排场,但听那‘牡丹姑娘艳名远播,名头越盛,面子越大’的言论,显然不是个低调的人。有心又兼具财力,却并未招摇过市,恐怕是迫于形势,怕人多纰漏大,有眼尖的看出主人间关系的不寻常。封家在此定居五年,下人中资历最深的管事却只来了两年,之前的一段时日,难道无人伺候?或者是集中地更换过一次仆人?是因为那隐秘暴露了,旧人不可再用吗?

“由此可见,他对入赘一事何等在意!夫人体贴,想也察觉了,于是放低身段,竭力作个贤妻;为免触及丈夫心中伤痛,尽量不去张扬往事,甚至连父亲都不常提起。只是,这世道高低贵贱如此分明,无论身处上位者如何迁就,受欺压的一方也不甘心领情。因为,人一旦陷入某种心境,便难以自拔,任何一件无关的事情都能与之牵连上。例如,别个男子沾惹红颜,正妻不依时,他们甚至窃喜‘是娘子爱我呢’;而同样的事落到他身上,他便以为‘玉蝶管制我,只因我是赘婿,是专属于她的’。如此,越是相处,隔阂越深,越觉差异巨大。此时,已有些绝望了。为了反抗,才愈加往青楼去。这只是手段,要借此证明自己可以与旁人一样;妻子忍让了,便觉得扬眉吐气。他对牡丹姑娘并无情感,连迷恋都称不上。说到迎娶她时——妻子已逝而再娶,应叫做‘续弦’;他却说‘纳妾’。在他心目中,这女子至多是个‘妾’,而‘妻’只有一人!

“其实,仅凭案情推断,说他贪花恋色,苦心设计,谋夺家产,也无不可。但若是蓄谋杀人,怎会留下墓碑那大破绽?到底还是逼到绝境愤起行凶合理些。作为起因的赠珠,不过是一场测试,看自己能否像其他男子般支配妻子的财物,夫妻间真正不分彼此。而最终酿成如此恶果,也是始料未及。杀人之初,惊惶恐惧;忧思过度,便麻木茫然,之后才渐渐清醒过来。对于亲手做下的事情,他会如何反应呢?这极有趣!如同他的梦境,夫人就是那只彩蝶,停驻花上时,那花觉得沉重,拼命要赶它;待它真正飞走了,花枝空颤时,才惊觉孤独,恍悟自己竟一直恋着它。他是始终爱慕妻子的,初时痴迷,婚后被自怜蒙了眼睛,看不到这份情谊,只当夫人是胸口重压的一块大石;夫人去后,大石移开,呼吸顺畅了,反而又回到最初逾墙相见时那单纯的爱恋。为掩饰罪行所表现出的伤痛,不全是作伪;能在几日之间构思出那一番偷天换日的谎言,也并非天赋聪明,而是在他心底深处,曾无数次希望自己就是与妻子地位对等的表少爷。表面显露痴情,心底却感应深刻,越来越是入戏;尤其与我说那一遍往事,愈加回忆起当年的柔情蜜意,蓦然醒悟:难道我竟亲手杀害了挚爱我并为我所爱的女子吗?人到此时,可没有勇力坦承,只得抓住之前受压时的委屈不放,认定妻子对他无情,如此方能不被愧疚击溃。所以,到无法隐瞒时,才会那样问我,求一个答案,明白已有赴死之志;而到了牢房之中,用那短匕刮去蝴蝶双翅上的绣线,赫然见到里面藏的,竟是自己的本名时……他如何不死?他怎能不死?”

离春平日谈吐间,从不流泻真情,说到此处,却偏过头去,按在石桌边沿的手掌微微颤抖。杜清平默默凝视,悄悄伸手过去扯她衣袖。明明尚未发力,离春本该无所知觉,却仿佛背后生了眼睛,顺势一个旋身,坐上夫君的膝头,面颊滑靠在他肩胛:

“你说,他在狱中自戕,该算是畏罪,还是殉情呢?”

清平缓缓拍抚妻子臂膀,轻声道:

“这一番内情,在封家怎么不说?”

“一些话,与你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外人的面,真露出个愁惨的模样来,不丢脸么?”

离春略抬起头,见脸侧的朱砂竟在他肩头染上一朵枫叶状的红印,一愕之后颇觉温馨有趣,便换个地方枕下,企图故技重施再印上一片。双手也顺便攀上来,绕住夫君脖颈。

清平静默良久,开口时语调不无担忧:

“如此说来,你真的只为遂他心愿?”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图谋?倒是你啊,杜大人,久别重逢,就先扯上许多琐碎事,兜了几圈方才谈及正题——原来是要问案子。开头说些不要紧的,待对方放松警惕,忽然单刀直入……天下做过亏心事的,可没有谁不都惧你这一招。大人是将我当作犯人来审了?”

“这可不敢!我只是怕你偏激,恨透了负心的杀妻凶手,便想跳过大唐律例,自己作这裁决。若非私心所致,那就无碍了。他死于狱中,只能怪入牢时狱吏搜身不细吧。”

不错,凭那胡狱丞,搜身自然是不细的。那样的小人,你抓到他犯错却体谅了,他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暗地笑你痴傻,做起事来更是加倍的玩忽职守。所以,才要探监,才要姑息,借此助长其狂妄,不然,封乘云要如何顺利自绝呢?

他欲求死不假,但人性终归贪生。若不抓紧他万念俱灰的时机,一旦想开了,真来个翻供倒也不怕。只不过,大理寺屡次越权办案,着实惹毛了何大人,他正盯着抓把柄呢。一声“冤枉”喊出去,惹来权力介入的话,哼!在这官场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人证物证俱全的铁案,不也错翻过不少?与其留下这个变数,不如遗下定案的卷宗和一具尸体,来个死无对证,让好斗者无刺可挑,最后由胡狱丞担个“监管不严”的罪名,此事就此揭过,岂不稳妥得多?

离春紧偎在清平颈边,双目射出寒光:为了自己的夫君,别人的夫君嘛,还是死了干净!

这番心思,可不能让清平知道了。沉默太久怕他生疑,离春眼瞳滚过几圈,自然想到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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