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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海说:“别的地方我不晓得,但整个南昌府都是这样。东边的抚州府,西边的瑞州府,听说也在组建农会,迟早尽入那赵贼之手。”
“农会究竟是何物?”韩承宣想起郊外那面旗帜。
张若海解释说:“赵贼麾下有宣教团,四处宣扬什么天下大同。宣教团带着一些农会骨干,所过之村镇,两三个月内必建起农会。就是农民勾结在一起,逼迫地主减租减息,还不给官府交苛捐杂税。闲暇之余,农会也互帮互助。”
“这……这是造反?”韩承宣瞠目结舌。
张若海语气肯定说:“这就是在造反,士绅地主苦其久矣!”
韩承宣彻底无语,若这都算造反,那他也想造反了。
韩承宣在做淄川知县时,使出浑身解数,才恢复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也因此得罪权贵豪强,虽然全县大治,他却被扔来江西直面反贼。
不得不承认,江西这里的反贼,做得比官府更好。
可这不对劲啊,任由其发展下去,整个江西真的要姓赵了。
韩承宣内心无比纠结,他所接受的教育,是忠君报国、仁爱百姓。而今忠君报国,似乎与仁爱百姓起了冲突,究竟该选哪一个?
当夜,韩承宣辗转反侧,怎么想都想不通。
就这样度过数日,韩承宣发现自己无事可做。政务由主簿刘子荣处理,治安由典史胡定贵处理,本县一切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要他这个知县来做什么?
无可奈何之下,韩承宣干脆游山玩水去了,带着家仆渡江前去瑞州府地界。
左右打听,原来上高知县,居然是同年进士傅汝为。
韩承宣立即前往相见,严格来说,这种行为并不允许,知县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的辖地。
“康侯兄,你怎来了?”傅汝为非常惊讶。
韩承宣解释道:“我在南昌做知县,实在无事可做,便出来四处散心。”
傅汝为哭笑不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上高县也被反贼窃据?”韩承宣问道。
傅汝为叹息说:“瑞州府四县,已有两县如此。只剩附郭府城的高安县,还有大山之中的宜丰县,暂时还在大明朝廷手中。不过,这两县也在发展农会,落到反贼手里是迟早的事。你被调任江西,是得罪人了吧?”
“确实得罪了不少,”韩承宣说道,“我在淄川重申一条鞭法,不许收取苛捐杂税,而且还重新清丈了土地。”
傅汝为苦笑道:“我没康侯兄那般能干,去年浙江大旱,我只是强逼大族开仓放粮。东林党的官儿,我得罪了好几个。”
朝廷是真够意思,一股脑儿的往江西扔好官。
韩承宣突然问:“此间实情,是否要上报朝廷?”
“不能上报,”傅汝为摇头说,“数次大战,江西官兵悉数败北。若是上报朝廷,必然引来雷霆震怒,则江西战端再起也。到时候,朝廷又哪来的官兵和钱粮打仗?此间之事,拖一日算一日。唉,那赵言也算好贼。”
韩承宣说:“我知道他是好贼,可好贼终归也是贼。”
傅汝为说:“康侯兄可去山里看看,那赵贼的威信究竟有多大。山中之民,在农会的组织下,走几里甚至十几里山路,下山到河中背水回去灌溉。如此还不算什么,他们背水之后,还在开挖蓄水塘,竟似要背水去把蓄水塘填满!我去看过一次,真个震撼莫名,没有哪里的官府能够办到。”
韩承宣无话可说。
傅汝为苦笑道:“莫要多想,一起游山玩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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