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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观众都生气了!”她悄声说道。
王子的眼睛半睁半闭,以内行人的目光欣赏着她隆起的胸部的轮廓,而舒阿尔侯爵却不由自主地摇了一下头。缪法不想再看她,两眼瞧着地毯。爱神已经化妆好了,她只在肩上披一块薄纱。朱勒太太在她身边忙得团团转,神态像木偶小老太婆,眸子无神,却很明亮。她突然从自己胸前的取之不尽的针垫上,拔下几根别针,把爱神的紧身上衣别好,她的干瘪的手触到娜娜的丰腴的裸体上,并未勾起她的任何回忆,仿佛她对女性毫无兴趣。
“好啦!”娜娜对着镜子看了自己最后一眼,说道。
博尔德纳夫焦急地跑回来,他说第三幕已经开始了。
“好喽!我现在就去。”她说道,“这也算回事情!平常总是我等别人。”
几位先生走出化妆室,他们与娜娜不告而别。王子已经表示过,演第三幕时,他想呆在后台观看。化妆室里只剩下娜娜一个人了,她感到很吃惊,向四处张望。
“她到哪里去了?”她问道。
她在寻找萨丹。她发现萨丹呆在帷幕后面,坐在一只箱子上等候着,她平静地回答道:
“你和这些先生呆在一起,当然我不想妨碍你!”萨丹说,她马上就走,但是娜娜把她留住了。萨丹真蠢!博尔德纳夫已经同意录用她,演完戏这事就可以定下来。萨丹有些举棋不定。这里人多,不像她生活的圈子。不过,她最后总算留下来了。
王子正从一道木头小楼梯上往下走时,听见舞台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谩骂,还听到顿足的声音。原来发生了一场纠纷,等待上场的演员都被吓坏了。刚才米尼翁又同福什利开玩笑,他以亲热为借口,对福什利拍拍打打。他还想出了一个小把戏,用手指头轻轻地弹福什利的鼻子,说这是为了不让苍蝇落在上面。当然这种玩笑演员们看了很开心。米尼翁对自己成功的一招感到得意忘形,又突发奇想,伸手打了新闻记者一记耳光,一记真正的耳光,而且打得很重。这一次,米尼翁开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当着众人的面,福什利不能含笑忍受这样一记耳光。于是两人翻了脸,个个脸色铁青,满腔怒火,互相扑向对方,抓住脖下的衣服,扭打起来。接着两人在一根布景撑架后边的地上滚打着,并互相谩骂对方是拉皮条的家伙。
“博尔德纳夫先生!博尔德纳夫先生!”舞台监督惊恐万状,跑来说道。
博尔德纳夫对王子说了声“失陪”,便跟着舞台监督跑过去。他看见在地上的是福什利和米尼翁,便做了一个愤怒的手势。确实,他们选择了一个好时机,王子殿下正好在布景的另一边,整个大厅都听得一清二楚!更糟的是罗丝·米尼翁来了,她气喘吁吁,而这时恰巧是该她上场的时候。火神已经念了台词,下边就应由她接下去。但是,罗丝却愣在那儿,看着丈夫和情人在她的脚边滚打,互相勒脖子,用脚踢,揪头发,礼服上满是灰尘。他们挡住了她的路。在扭打中,福什利那顶该死的帽子差点被扔到舞台上,幸亏被一个布景工人一把抓住。这时,火神胡诌了一些插科打诨的台词,来引观众开心。罗丝呆立在那儿,眼睁睁地瞅着两个男人。
“别再看了!”博尔德纳夫恼羞成怒地在她耳边低声说,“走吧!走吧!……这与你无关!你误场啦!”
博尔德纳夫把罗丝一推,她从两个男人的身上跨过去,走到舞台上,在台前脚灯的照耀下,出现在观众面前。她真不明白他们两人为什么要在这地方殴斗。她身上打着哆嗦,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向着脚灯走去,脸上浮现出钟情月神的甜蜜的微笑。她开始唱出二重唱中的第一句,嗓音是那样热情奔放,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她还隐隐约约听到布景后边两个男人扭打的声音。他们还一直滚到了舞台的檐幕旁边,所幸的是音乐淹没了他们在布景框架下面殴打的响声。
“他妈的!”博尔德纳夫终于把他们拉开了,他怒不可遏地嚷道,“难道你们不能在你们自己家里打吗?你们明明知道我是不喜欢这样……你吗,米尼翁,你要听我的话,呆在这里,在院子这一边;而你,福什利,如果你不呆在花园那一边,我就把你赶出剧院的大门……嗯?就这样说定了,一个呆在院子一边,一个呆在花园一边,否则我就不准罗丝带你们到这里来。”
他回到王子面前时,王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哦!没有什么。”他神态镇静自若,喃喃说道。
娜娜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裘皮大衣,一边等待上场,一边同这几位先生谈话。缪法伯爵又上来了,想从两个布景架之间,再看舞台一眼。舞台监督对他做了一个手势,他知道走路脚步要轻些。从舞台上空吊布景的地方降下来一股炎热的空气,这里显得很宁静。一片强烈灯光照耀下的后台,只有几个人在低声说话。他们滞留在那里,即使走动也蹑手蹑脚。
管煤气灯的工人一直忠于职守,呆在装置复杂的煤气灯光控制板旁边;一个消防队员倚在一根撑架上,脖子伸得长长的,想看看演出;拉幕工坐在高处的一张凳子上,一直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副尽心尽责的样子,他对演出的戏一无所知,他在等铃声一响,就去拉幕绳。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在这轻轻的脚步声中和窃窃私语声中,舞台上演员的声音传到这里,变得十分古怪而又沉闷,失真得令人难以置信。另外,再过去一点的地方,就是乐声嘈杂的乐队的另一边,好像传来阵阵巨大的呼吸声。这是全场观众的呼吸声,这声音有时变大,甚至有时变成喧哗声、笑声和掌声。在这里虽然看不见观众,但仍然知道有观众,即使大厅里一片寂静时,也有这样感觉。
“好像有哪扇门窗没关上,”娜娜突然说道,她把皮大衣裹裹紧,“你去看一看,巴里约。我保证,有人打开了哪扇窗户……这里真能冻死人!”
巴里约向她保证,说窗户都是他亲手关上的。窗户上有玻璃打碎了,这倒可能。演员们总是对穿堂风怨声载道。丰唐说得好,煤气灯把这里照得又闷又热,加上阵阵冷风穿过,呆在这个窝里,不得肺炎才怪呢。
“你们也穿得袒胸露肩试试看,会有什么感觉。”娜娜气乎乎地说道。
“嘘!”博尔德纳夫低声说道。
在舞台上,罗丝把二重唱的每句唱词唱得那样优美动听,观众的喝彩声淹没了乐队的伴奏声。娜娜一声不吭,沉着脸。这时,伯爵冒冒失失地钻进天幕后边的通道,巴里约连忙拦住他,告诉他那儿有一块空隙,会让观众看见的。他看见的是布景的背面和侧面,布景架的后面糊着厚厚一层旧海报,在舞台的一个角落里,埃特纳火山的一个岩洞陷入在一座银矿里,舞台的最后边有火神的炼铁炉。悬挂下来的布景照明灯,照在涂有浓重色彩的金属板上,宛如着了火似的。若干装着蓝色玻璃和红色玻璃的布景撑架,利用精确的反差效果,使反射的灯光就像熊熊燃烧着的炭火;在舞台的最里边,一道道瓦斯灯光闪烁着,把黑岩石的岩坝照得清清楚楚。就在那里一道用实物制成的缓坡上,坐着扮演天后朱诺的德鲁阿尔老太太,她的周围亮光点点,酷似节日夜晚放在草丛中的一盏盏小油灯,她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昏昏欲睡,坐在那里等待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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