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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三者又是谁?直到第二天,才在汇江河畔的枯草丛中,发现了老人的尸体,是被匕首刺死的。
那么,敌人是怎样迅速接近了王太母?用啥法把她骗去的?
案情就象这汇江的局势,叠岩起伏,切不断,理还乱。
胡森接受了杨万利指示,陈寿延提供给了他医院房间、负责的人员后,直奔临河镇。
当听到王太母还活着,按陈寿延授意,假称王太拜把兄弟,把王太被捕捅给了老人。
两年未得儿子音信,听了这意外消息,又喜又惊,又急又气,热泪随着一种悲怆的神色流下来,忙问胡森:“他兄弟,太儿是因啥吃官司?”
胡森假惺惺长叹一声:“听说是给彰州敌人办事,唉,看我那兄弟,不会是那号人。”
“是阿。”老人不相信地:“他恨死了那些恶霸还乡团。”
老人的话在胡森听来十分刺耳,心里骂了句:“好个老东西,死到临头,还不知趣。”压着火儿说:“大娘,可千万别露口风是我说的,为了兄弟情谊,我是破上身家性命来的。”
“他兄弟,这你就放心,不会连累你。”老人十分惦念儿子,“不知在里边受了治没有。”
胡森两只獾眼眨巴着,虚胖囊囊的脸一拉:“你想想,听说头都被打破了,伤势要轻,还能把他转到医院里?唉,又疼又饿,不知折磨成啥样哩。”
“那,我得去瞧瞧。”老人慌了神,在屋里打了个转:“唉,家里啥也不现成。”
这里刚解放,土改还没顾揭盖儿,天灾加战乱,老百姓生活还很苦,三间破草屋,盆盆罐罐尽是些粗糠烂菜。胡森看在眼里,暗自一笑:“陈公真乃料事如神。”“大娘,咱也不是外人,当年我没少沾了太弟的光,家里还有几升面,回去叫他嫂蒸几个馍,先带去看看再说,天不早了,我回去准备下。”约定了时间、地点,移动起油篓身子就走。
“看,连口水也没喝。”老人无限感激地道着谢,把他送出村口。
老人一夜未眠,心被复杂的感情交织着,是甜是苦、是酸是辣?也许都有。他想的很多,也想得很远,因没能保护住淑菲,好端端个姑娘,挑上灯笼也难寻呀!却被恶霸活活逼死。她痛不欲生,把王太拾来的那双鞋,贴到胸口,放在心上,一遍又一遍地轻呼着淑菲的名子:“孩子,大妈对不住你呀,年轻轻的,就走到黄泉路上,老天为啥不长眼,让我老婆子代替……”她哭啊哭,哭干了泪,哭花了眼,多少个夜晚,孤独地坐在汇江河畔,怔怔地,一双昏花的老眼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一动也不动,一坐就是半夜。是盼着淑菲能突然从水中冒出来?是冀希淑菲出现在汇江河畔?不,她清楚,人死不能复生。但好象只有在这儿坐半夜,单影守孤魂,才能减轻自己罪过,多少得到些慰藉。有时,见淑菲盈盈走来,高兴得她满眼含泪地抖索着干柴似的手去拉,倏忽不见了,醒来原是南柯一梦。她的心死了,麻木了,村邻们来家,痴呆呆的,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
不久,更大的灾难又落到身上,王太烧了贾家宅院,去向不明,三亩薄田被收,家又劫如洗,并派人四处捉拿儿子。她想儿子,又怕儿子回来,就这么苦撑苦熬,度着辛酸的时日……
两年来,她日日盼,夜夜想,社会几经变故,日本走了国民党来,整个世道鸡飞狗跳,乱乱嘈嘈的不安宁,恶人还是那么凶,穷人还是那么苦,没有出头之日。儿子是否还在人间?夜里一声风吹树晃,都要把耳朵贴到破窗纸上听半夜。然而,一次次失望了,盼望儿子的心化为灰烬。
解放了,贾仁跑了,人们敲锣打鼓满街满巷庆贺时,心里又燃起儿子生还的欲念:‘现在回来,再没人敢欺侮了’她拄着棍子,四处打听,逢人就寻,遇人便问,然石沉大海,连一星影儿都没有。她终于死了这个念头,拿了叠黄纸到汇江河边烧化后,痛痛地、放声地哭了一场,抒发着心中的郁闷。
然而,在她绝望之际,却送来这样一个消息,心里说不出是股啥滋味,脸上纹理更深了,象是嘴嚼隐疼,又象是在凄楚地微笑,鸡叫头遍就上了路。
夜,漆黑,星星全被灰白的云天隐没,天阴地暗,疾风呼啸,北国寒风阵阵,一身破衣鼓鼓的,灌满了风。为了儿子,她恨不得一步跨到,拐着双小脚,坷坷绊绊地走着,天刚亮,就在约定的地点见了胡森,十分感激地叫了声:“他兄弟。”就语不成声。
胡森把馍塞到她那破布包里,安置说:“大娘,千万要交给太弟,只怕转来转去到不了他手里。有救的话,甭久停,赶回去叫村干部帮个腔,咱家是穷人,有村干部垫句话,兴许能早日出来。”说着,走着,胡森见离城不远,把汇江医院地址及田光的名子说给他,买了张公共车票安置她上了车:“我等你,天晚了,也好送一程”……
老人从医院出来,做梦也没想到淑菲还在人间,并且还是这儿的医生,出脱得更俊俏了,对她母子一往深情。两年的熬煎与痛苦,她那一声儿大妈,被驱得烟消云散,立时身轻气爽,活脱脱变了个人,象一下年轻了许多。她计算着,到家不过三更天,干部兴许睡不了。早告诉他们,好早一块进城保他回家,又有淑菲在里边,准没事儿。走着,想着,‘有人民政府在,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人常说,福不双至,我这可是双喜临门哟!’脸不觉笑了,笑得那么舒心,‘太儿一出来,就送他参军,去打反动派,捉拿贾仁那伙吃人的狼。然后,然后……让两个孩子完婚……再往后,再往后,我在家抱娃娃……’她想着,不觉笑出声儿:‘真是因祸得福呀,要不,去哪寻他呢?’用手拎了拎散乱到前额的一缕银丝,两腿生风地走着,蹬上了出城的汽车。
她下车不久,就见胡森从斜刺里走出,东张西望了阵,象没看见她似的。她上去拉住胡森的手:“他兄弟,太儿看来没事,如今政府不比从前,和和气气的……”
胡森没容她絮絮叨叨说完,两只小獾眼瞪得溜园,迫不急待地问:“那馍……?”
“硬叫我逼着吃了个。”老人说着,又感激地:“多亏了你,唉,也是他嫂贤慧。”
胡森一听吃了馍,不敢久留:“大娘,他嫂想叫你到家歇歇脚。”
“不啦。”老人救儿心切,归心似箭。
胡森急了:“大娘,他嫂这点心意……况又是顺路,反正我还去送你呢。”眨巴着双小眼,几乎在祈求。
老人犹豫了:“咋好负人家一片心?”很难为情地:“那就打扰他嫂子了,这叫我咋报答呢。”
“别见外。”胡森满脸高兴:“说那里话,不和我的事一样。”领着老人朝豫先筹划的地点走去。
寒风阵阵,横扫着地上枯叶,戏弄着两人的衣襟,空中无飞鸟,地上没行人,田野一片死寂。
走了一程,灰白的云天暗了下来,还看不到村庄,望不见炊烟,她拖着双乏困的腿,气喘嘘嘘,再移不动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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