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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识字吗?家里几个人?”她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荧蓝,肤色苍白,手背的骨骼微微凸起。这是一只成*人的手。
“上车。”她说。
铅桶一晃荡,水泼了。她轻笑起来,放开我。车在我身边停下。我把湿手往裤腿上擦。
“水,水呢……”妈妈突然停止吼叫,因为看到了那辆富贵扎眼的车。她殷勤地小跑过来,睡衣贴在摇来晃去的赘肉上。
“小姐,要吃饭吗?”妈妈猫下腰,“家常小炒,新鲜时蔬。”
女人摇起车窗,冲我微笑。她窄小的鼻翼像随时会从两边镜片间滑出去,唇色浅淡,看不清轮廓,唇尖微耸的弧度却相当清晰。她把手指捂在嘴角,仿佛要掩饰笑容。
妈妈对着她缓缓离开的车啐了一口:“有钱就瞧不起人!”然后挥我一记头挞,“还不去打水!”
这时又起风了,我们同时用手臂挡住脸。闭眼的瞬间,车开远了。
妈妈急于打扫被食客吐脏的饭堂,姐姐的情人今晚要来。他是长途司机,胳膊上有大块肌肉。我偷见过他们在屋后响亮地亲嘴,他将一只手探进姐姐的领口。
长途司机是体面职业,并且,他还是个住在城里的人,父母留下一间单元房。这些都是他告诉她的,他宽厚的下巴让人感觉值得信任。姐姐指望他带她走。想要永远离开公路边的沙尘和烈日,只有两种途径,拿出两万元迁籍费,或者和异地人结婚。她曾暗示过几次——在他心满意足,或进一步提出要求的时候。
“这样,”妈妈又开始出谋划策,“态度强硬些,但不必明说。”
“不,”姐姐摇头,“直截了当,让他回避不了。”
“闺女家的,太直白了没面子,得让他求着你。”
我洗完最后一块抹布,挨着门缝蹭进里屋。屋角的小电视机有图像没声音,一个领口镶满蕾丝的女人在哭泣。小吊灯下,妈妈和姐姐臃肿的身体挤作一堆,脸凑着脸,像两头不知所措的母牛,徒劳地互递对策。
“得明说,”姐姐坚持,“不然他支支吾吾装傻。”
“这男人精明,咱们不能来硬的。”
“不是来硬的,是直接。” 。 想看书来
蓝色房间(2)
“直接?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我会有分寸的。”
“分寸,”妈妈提高声音,“你懂什么,你太小,根本不懂男人。”
“那你懂,爸爸怎么就跑了?”姐姐忽然来了气。
妈妈一愣。
“那么,就这样吧。”姐姐“嘭”地站起身,跑去五斗橱柜子里翻找什么。
妈妈板着脸,从桌底拿出账本,往门口瞥了一眼:“那小子呢?”
我蜷在屋角的小板凳上,脚尖探进小吊灯暗黄的光晕。电视里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抚摸哭鼻子女人的肩,两人抱在一起。他们头顶上有一挂亮闪闪的水晶灯。
妈妈拍掉账本上的灰,她粗壮的手指挤在袖珍计算器狭小的键盘上。姐姐终于从柜子里翻出指甲刀,重在桌边坐下。她瞥了一眼电视:“真难看。”
“你在啊?”妈妈终于发现了我,“刚才叫你,怎么不应声?”
我低下头。
“翅膀硬了,不理老娘了!”
姐姐把小刀的折柄打开,漠然地瞥我一眼,低头抚摸她毛糙的手指。
我把脚尖从光亮里挪出来。妈妈在桌边闷坐片刻后,重新回到账本上。我看着她们。姐姐的脸扑了红粉,反而加重肤色的焦黄,身上是件新做的衣服,大翻领把脖子里的肉衬得一轮轮的。每当她把粘有污垢的指甲屑放到桌沿上时,总会顺势瞄一眼妈妈的账本。
“别看了,今天那人喝醉酒打碎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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