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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旭的故事（第1页）

当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的双手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书上说：人会不断复刻自己的不幸，直到那个童年被慢慢治愈。

今天要讲的故事来自小旭，一位四十五岁的职业律师，至今单身。

小旭的父亲小时候比较顽劣，十几岁时举着菜刀满村追杀自己的亲妈，小旭见过奶奶几次，她确实不是什么慈祥的老太太，听说年轻时嘴巴很毒，经常打骂父亲。后来老（去世）在了小旭家，村里说小时候最不待见谁，老了就会在谁家养老，在谁家去世。农村有个说法，说家里有老人去世的，至少三年家运不幸。

小旭小时候经历过父母长年累月的吵架打架，几乎都是因为父亲赌博和滥情。听到最多的就是父亲骂母亲疑心病太重，小旭说，其实哪是母亲有疑心病？分明是他见到年轻漂亮的就动歪心思，多少年后小旭还在他的一本书中看到一张出轨对象的照片，当时小旭吓得赶紧把照片撕碎，在母亲没看到之前冲进了厕所。

小旭到现在也没敢把那件事告诉母亲，因为小旭知道，父亲已经全方位控制了母亲，母亲也做过无数次挣扎，最终放弃相信自己，而选择了相信他。

小旭在小学六年级的暑假，经历了这位不称职的男人的侵害。

他猫手猫脚地进到小旭和那位阿姨的宿舍，在阿姨熟睡时侵犯了那位阿姨，事后给阿姨一把奶糖，警告她不要说出去，小旭在里间把什么都听到了，还通过阿姨的呻吟声判断出：他们这样做并不是第一次。

那位阿姨是小旭家的工人，小旭说那时家里开着工厂，请的清一色都是从偏远农村来这打工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工。小旭没有自己的卧室，经常跟女工们挤在一个屋里睡觉。

那个晚上那位阿姨正好是夜班休息。他们那样做时小旭听到车间里机器轰鸣，知道母亲在车间里忙活，但对父亲的恐惧让小旭没有勇气去叫妈妈。

幸运的是：这个屋子有个衣柜，小旭的床和女工的床被衣柜隔开了。

不幸的是：衣柜并不高，也根本不能隔音，外面的声音把小旭惊了一身冷汗，她假装自己在昏睡，自始至终都憋住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响动。

直到父亲心满意足地走出去，直到那位阿姨又重新打起了鼾声，直到其他女工下班回来把那位阿姨吵醒，追问她枕头下面怎么会有奶糖，小旭才敢在众人哄闹时赶紧大口喘气。

我问她第二天怎么面对这样不堪的父亲？怎么面对傻子一样的母亲？她说想不起来了，好像父亲看自己的眼光也有些胆怯，但是母亲是一直不知道的。因为每次他们吵架打架，父亲总是骂母亲脑子有问题，疑心病太重。母亲就开始自我怀疑了，经常表现为：家里的固话她不敢去接，响过很多次逼得没办法了，她才敢去接，但是一接电话她就结巴，语无伦次，一挂电话就会被爸爸和弟弟轮番耻笑，所以她就更不敢接电话了。

小旭说想不起来我是相信的，因为那段经历太痛苦，不是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能够承受的伤害。她能跟我回忆起来都已经迈出了治疗的第一步，她笑得怯懦而卑微，她的笑比眼泪更加让我觉得疼痛。

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职业是什么吗？她打起精神问我。

是什么？

当一名法官，在上班第一天就把那个不称职的父亲抓起来。

我被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吓住了，说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只能默默地陪着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你知道我那时多想把那个厂子炸了吗？

可能是上天也显了灵，有一天放学路上，一个同学急匆匆跑来，说小旭你快回家吧！你家爆炸了！水流的到处都是！

小旭失了魂一样往家跑，还没到家门口，已经相信同学没有骗她，确实有很多水从家里流了出来，村里人都在家门口看热闹，小旭踩着泥泞，哭着走进那个让她痛苦了多少年的家中，原来是烧热料的锅炉爆炸了，锅炉飞到了配料间的一楼，当时弟弟正在锅炉飞经的途中玩耍，小姨正在锅炉旁边的淋浴房冲凉，工人们有些被扎伤了，已经被亲戚们送往医院，小姨脸部受伤了，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这本不是小旭的错，可是因为长期的诅咒，她非常内疚、小心翼翼地收拾着那狼藉一片的爆炸现场。父亲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家里的女工也遣散了很多，包括之前那位阿姨。

小旭觉得他们终于遭到了报应，但又觉得自己心中的恶气却没有丝毫疏散，她只盼着早日离开这个家，这个压抑了她整个童年和少年的魔窟，再也不想听母亲的哭泣，也不想听父亲的怒吼，她很多次长达半天的离家出走，最后回来发现竟没有一个人找过自己。

后来小旭终于在初一时离开了家，她在学校宿舍的上下铺上，彻底失眠了。就像是终于逃出牢笼的小鸟，终于飞回了蓝天的怀抱，同学们互不相识，但是她觉得好过家人。

再后来她考上了大学，一口气选择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她发誓要离得远远的，能永远不回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