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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不能往前走,因为前面断定了是死路,继续往前只可能是寻茧自缚。
柳儿不敢往后走,因为她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虚路,没寻到缺儿盲目地往回退只能是越绕越深。
就在柳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从来路方向传来轻轻的一声脆亮响声。那声响虽然很低,却逃不过柳儿清明的听觉。那声音像是崩簧出鞘,又像是指弹锋刃,还像、还像……袁大头!对,大个银元的弹边脆响。
紧接着,柳儿又听到银元的声响,但这次不是弹边,而是在石头路面上滚动蹦跳的声响。
柳儿动了,脱兔一般地动了,朝着银元滚过来的方向。那方向有墙角,有树杈。但柳儿就像看不见似的,也不避让绕过,只管直线撞去。
真的是一枚袁大头,蹦跳着穿墙而出。柳儿看到那枚袁大头时,正好是要撞入一个屋角。
其实当柳儿离那屋角很近的时候,她看到的不止是那枚银元,她还看到了另一番景象,跟她刚才看到的有很大区别的景象。
银元从柳儿脚边滚过,没有停留的意思;柳儿从银元旁边冲过去,更没有止步的打算。清明的听觉已经把银元滚动的途径画了条线路在她的脑子里,她要在这条线路从脑子中消失之前把这条途径走完。
在又钻过一道墙,撞过一棵树后,柳儿到了银元滚动的起点。停下脚步,两边一踅摸,自己已经到了另一端四分岔道的路口。回头看时,刚刚走过的还是刚出胡同的那条短短街道。墙也没有,树也没有,房屋更没有变。虚景儿,刚才那些全是虚景儿,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映射过来的。
这些虚景只有自己进了那条坎道后才能看见,而且从那方向过来一直要走到这边四分路口才消失。而刚才自己在这条短街上来回走了几趟都没看到那些虚景。
对了!这短街是条“连理道”,不入坎,它为实,入坎之后,因为它本身就是交纹合线儿的扣子道,自有对子道的设置给它掩形布虚景。也正是这“连理道”,它可以把四分与五裂两边岔道中的两条连成三节合线儿,一节连一节,一节套一节,使视觉误差,导致远近难辨,虚实不分。
认清这样的坎面布置后,柳儿倒吸一口凉气。以前虽然听老爹他们说对家如何厉害,自己总没太大感觉,与对家碰过几次,也都是你布我破、我设你解,没有感觉对家技法上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眼前这个“四分五裂迷踪道”,要不是那枚莫名滚出的银元,自己恐怕怎么都逃不出了。
“奇怪,怎么会有那么个银元的?有银元就有人,而且这人好像还在帮自己。”柳儿倒是很乐观的,什么事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就算不是帮自己的,而是对家杆子不小心落的,那也说明这里有人没有鬼,因为鬼是不会用钱的。”
不管是哪种结论,对柳儿来说都是好事。想着想着,柳儿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一时间都忘记了刚才误入扣子道可能产生的可怕后果,嘴角竟轻轻牵起一丝笑意,浅淡清爽得如同她插在头上带些淡蓝的白色小花。
此时,没人能注意到,在四分岔道口边一座房屋的屋脊上,多出了一只脊兽(做在屋脊上镇邪的塑像)。那只脊兽突然翻动了一下眼皮,能看出眼皮下是一双硕大的眼睛,只是那眼睛虽然大,却似乎只能勉强开启一条缝,而这缝里看不到眼黑子,只有一团黄白。那一团黄白紧紧盯视着鲁天柳,盯住鲁天柳脸上的笑意。
“武夷东揽胜,千岭列如翎。”是说在福建武夷山以东,有一片地域是岭连岭、岭叠岭,坡崖交错,沟谷纵横,就如同排列着的层层翎羽。
鲁承宗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在绍兴查探宝迹时,结识过一个篾匠,他就住在这片层叠如同翎羽的山区,一个被竹海翠嶂围裹的山村里。
那篾匠叫祝节高,有一手妙到毫巅的竹器手艺。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用篾条编竹筐竹篓和一些小器物,从剖竹、剔片、刮芒,到编制成器,整个过程只在片刻之间。并且还同时利用竹料各层面色彩和深浅的区别,在竹器上编出图案花样。鲁承宗曾经看过他编过一次竹篓,只看到双手十指翻飞,蔑条左旋右摆,还没等瞧得仔细,那米黄色中嵌几朵墨菊的竹篓就已经编成。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二十六章 逆流急
〖切切慧心,轻轻雁翎,哪辨得许多天机。
竹高莫知虚与实,自有我意说黄绫。
别时不辞,来时不揖,说高池如眼泪流。
夜长不知天明事,一谷青蒿绝人现。
——踏莎行〗
不过鲁承宗与他深交却是另有一番道理。那是因为他从祝节高编制好的众多竹器中看出鲁家特有的工法。像做竹家具时,祝节高的特别之处是在承重主料边加暗销,既防止使用时间长了以后连接部位脱落,又不影响美观。这点和鲁家六工“架梁”中柱梁之间加暗榫的方法是一个道理。还有编好的器物外加编凸出样式图案,他使用的引枝错插手法和鲁家“余方独刻”的木工雕刻技法非常相似;最重要还有一点,他编出的大六格眼提篮,竹片篾条的排列格局与鲁家独有的“斜插竹篱格”是完全一样的规律。由此,鲁承宗认定这个祝节高是哪处护宝祖辈的后人,就算不是,也肯定有些关系。
但在与祝节高交往几次后,鲁承宗发现祝节高完全就是个不见世面的木讷手艺人。他的竹器手艺是祖传的,祖上却没传下一丝和鲁家有关系的信息和线索,所以对鲁承宗许多试探的话他听了就像遇到天外人一样茫然。而且据他自己说,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山里头,三十多岁了就出过两次山。这点鲁承宗也看得出,他对于外边的人情世故是懵懂的。
但鲁承宗同时又发现祝节高的谈吐很是老道,很有些老江湖的味道,而且,这人定力很好,不惊不咋,很难从他神情上琢磨出心里想什么。
其实人都有两面性,像祝节高这样的一个人,要么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淳朴之极,要么就是连江湖走老了的鲁承宗都骗过,城府之深无法揣度。
但从那以后,鲁承宗去福建经过千翎山区,都会去看看这位朋友。其他要有人去福建经过那里,鲁承宗也总是让带些东西物品给他,因为山里的生活比起外面来要艰难许多。
这一趟往那地界去,第一站他们就直奔祝节高居住的小山村。
一条溪流贯穿的山坳,两边的山坡上全是竹林,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山坡的小道上,三四个壮硕的汉子肩扛着刚砍倒的青竹往下面走。溪流边一块圆滚的巨石上坐着个几个姑娘婆姨。正悠闲自得地抓着一捆捆蔑条在修宽窄剔毛刺。柔软光滑的蔑条闪烁着油亮的光泽,就如同巨石下“哗啦啦”流过的溪水一般。一条引水槽架,全是用粗竹劈开为槽,用细竹交叉为架,从水涧那里蜿蜒着开始,一直延伸到竹林深处去了。
“好地方啊,住这里,俗人都能染上点仙气。”这句话可能是水油爆这一路说的最正经的句话。
在村口的场子上,鲁承宗他们见到了祝节高。虽说是村口,站这里却看不到一点山村的外貌,整个村落都被竹林密密地掩盖着。要不是有人带着,怎么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个住着不少人的山村。
祝篾匠正在教几个小小子编竹玩意,见到鲁承宗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见到远来朋友的欣喜。不知道是这人太木拙了,还是另有什么心机。
一只红眼八哥从场子上飞过,停在引水的竹槽上喝水。有不专心编竹器的孩子发现了它,召唤其他孩子一窝蜂围追过去。八哥一抖翅膀又飞到了余小刺铜船的船头上。
那是掌教天师的红眼八哥,送完信后便跟着他们一起走。只是它走的是天路,又是自己寻食,整个路程只露了三四次面,每次在水油爆掌心里喝完酒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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