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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渔夫们（第1页）

“呼哈，呼……”

持续不断的奔跑让秦朗呼吸变得急促，嗓子有股被灼烧般的疼痛，就像是把一块烧得赤红得炭含在嘴里，只能靠着不断喘气降低痛感。

秦朗此刻深深地意识到了不顾及身体状况逞能的后果。跟所有对搞科研男生的刻板印象一样，身为一个久坐在实验室的人，秦朗的体质算不上硬朗。

“我…我以后……再也……不翘体育课了。”

经典的立flag环节。

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趁风暴来临之前到自己的目的地了。

剑鱼码头。

也是秦朗和白教授改良渔船电机的实验室所在地。

剑鱼码头，整个船镇最大的码头，每天从这里出发的船只数不胜数，有的是负责出海捕鱼，有的是跟船镇的其他码头进行货物的交换。

虽然从严谨的角度上来讲船镇也是一艘船，但它的速度其实慢的令人发指，出于某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因它的动力系统常年都是关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靠着洋流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漂流，几乎不运动的状态这让船镇的航运业成为可能。

船镇的物资交流不仅靠穿插在城镇中间的几条交通线，在码头用航运的方式把大宗物资送往船镇的其他地区同样是船镇人不可或缺的运输方式。

看着昨天人声鼎沸现在却毫无人烟的码头，秦朗心里五味杂陈。由于风暴的提前，货物区还堆放着没来得及处理的货物，他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可能是经常跟自己玩的弟弟最喜欢的零食，也可能是李阿嬢治腰疼的药，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了，不久之后他们就会伴随着风暴埋葬到海洋深处或者是不知名的某个角落。

视线顺着货物区往海岸滑去，澎湃的海浪连接着海岸，只能靠着微不可察的波浪区分彼此，浪与岸的交界整齐的排列着渔船，他很熟悉这些渔船，还有他们的主人。最近跟白教授在码头改良渔船的电机，除了机器与船以外，就跟这些渔民打交道最多了。

秦朗非常喜欢他们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当旭日从海平面上升起，渔夫们就会驾驶着自己的爱船开始今天的旅程，随着晚霞逐渐染红了天空，他们会沐浴着夕阳无私的恩惠从远方归来。

这时他们的妻子与孩子会在岸边等待。秦朗常常坐在岸上一边对着眼前的机器焦头烂额一边听着孩子们兴奋的猜测远方的人影中哪个是自己的父亲。

等渔夫们回到岸上往往会先饱餐一顿，庆祝自己的收获以及感谢大海的慈爱，孩子们会围在父亲们身边索要着礼物，这些礼物往往是一些古怪的贝壳和美丽的鱼类，这些贝壳在船镇的孩子们中间很受欢迎，它们就像孩子们的货币，所有孩子都为有最多最漂亮的贝壳为荣，而所有渔夫都会在出海时刻意收集这些东西当作给孩子们的礼物。

等大餐结束，他们会和妻子一起整理今天的渔获，最后抱着孩子唱着歌谣回到了离码头不远的家。

班吉也是渔夫们的一员，他的年纪很大了，大家都习惯叫他老班吉或者班吉老爹，他妻子和儿子很早以前就不在人世了，因为一场风暴。

自从秦朗来了以后，他每次一回来都会有意无意来找秦朗，讲着今天海上捕鱼的轶事，谁的渔网又漏了、谁一不小心掉进了海里……

然后就是拉着秦朗加入到渔夫们的晚宴中。虽然孩子不在了，但班吉每次也都会带着礼物，而且他往往是带的最多的那一个，从父亲那里得到礼物的孩子们还会一窝蜂的围在班吉身边索要着礼物，不仅是渔夫们的孩子还有周边地区父亲不是渔夫的孩子也回来班吉这里索要礼物。

他们会亲切的围着班吉一圈喊着“班吉老爹”，班吉这时候会出些题目考考这些孩子们，检查他们的学习进度，学习最用功的孩子就会得到“班吉老爹”的礼物，孩子们对此乐此不疲，争先恐后地向“老爹”炫耀着自己的学习成果。

就这样，没有孩子的老班吉成为了码头孩子最多的“父亲”。其实秦朗知道，那些渔夫的孩子根本不缺贝壳，或者说他们不仅仅是被贝壳吸引才去找班吉老爹，他们往往受到了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暗示去找老班吉，身为年纪最大，最受人尊敬的渔夫，所有人都在用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爱着这位老人。

老班吉自然知道这些事，他曾在酒后对着秦朗哭泣说自己如何的贪恋这样的殊荣，他曾这样对秦朗讲：“每次只要一想到有人在岸边等我，就感觉自己还有回来的理由。”

就这样，在大家无声的默契中，这成为了所有人共同的秘密。

“一群有爱且幸福的人。”白教授曾跟秦朗评价道。

不过，这种幸福还会持续下去么？风暴已经呼之欲出了，风力开始变强，天空下起了小雨。在往年，渔夫们会在风暴来临前的一周到半个月把自己的船收港做好防护工作，这样等风暴来临的时候，往往不会受到多大的损伤。而今年的风暴来得如此突然。做好完全的加固已经不太可能了，秦朗看到船边都做了一些简易的固定和防风的装置，船夫们应该是刚做好不久，已经趁着风暴来临的前夕离开了，这些粗陋的工事能不能抗住风暴还未可知，秦朗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看着眼前的船，秦朗认识其中的很多，还可以叫出其中一些的名字：李叔的阳光万里号、秦叔的大白鲨号、王老五的肘子号还有老班吉的连杨号——连杨是他亡妻的名字。

秦朗沉默无言，心里苦涩的说不出话来。风力渐盛，秦朗已经有点站不稳了，他微微伏下身体以保持平衡，朝着远处的一座建筑中走去。

那是他平时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棚子，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这样简陋的建筑，再过一会儿估计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而秦朗要在它还在的时候抢救出自己的手稿。这是他和白教授以及所有研究员的心血，要是它不在了他们最近的努力就全白忙活了，昨天任务完成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誊写备份，也没有将其带回学校，因为还有一些小的细节需要处理，结果今天风暴季就到了。

拿好手稿，秦朗把它放进了衣服的夹层里，确保好手稿不会掉落后。正当他准备快速离开的同时，秦朗在屋外呼啸的嘶鸣声中听见了一丝细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不好，这房子撑不住了。”一边想着，一边直接钻进了旁边的工作台底下，然后就在同一瞬间，整个房子被连根拔起，连带着满屋的图纸和零件一起卷上了天，这个原本就松松垮垮的棚子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得益于良好的配重，秦朗死死地拽住工作台防止自己一起飞出去。现在已然是狂风骤雨，工作台已经开始偏移，秦朗感觉只要自己微微一松手，就要飞走一般，他就这么苦苦支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昏黑的环境与狂乱的天气，已经让秦朗失去对时间的感知了，掌心已经被工作台把手不平整的表面磨出了血，他咬着牙坚持，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全靠着一丝毅力苦苦支撑。

他逐渐坚持不下去了，双手无意识地微微一泄力，但风暴不会给他机会，一瞬间秦朗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了起来，伴随着失重感和血水打在脸上的冰冷，像是被一只巨手握住一般，然后像扔沙包似的狠狠地甩飞。

“砰”

秦朗的身子砸在了码头的立柱上，他吐出一口血只感觉后背像是被斩断一般被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侵占着，生物的本能让他止不住的想叫出声来，但一张嘴，嘴里的鲜血就直接吐了出来，让他发不出声音。

虽然被这根立柱撞个半死，但秦朗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慢慢地转过身，一边转一边忍受着背部巨大的痛苦，时不时还要呕出两口血，转过身后立柱在他的腹部位置，蜷起身体，紧紧地缠绕着立柱防止自己接着被狂风刮走，他现在几乎没有意识了，全靠着本能在风暴中苦苦挣扎。

秦朗就这样死死地拽着这根救命稻草，在风暴中苦苦地摇曳，像是一根渐熄的蜡烛，直到完全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