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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第1页）

泥土中溢了出来。附近的几根楠木上，“啪，啪”地掉下了几条慵懒的蝮蛇。它们围在我和四脚蛇爬了几圈，身子越来越小，不一会儿便在地上成了几滩腥臭的血水，血水很快便成了人形，几个扎着马尾巴的黄毛丫头从地上慢慢地伸直了腰干。四脚蛇使劲地甩了甩脑袋，倒在地上滚了几圈，一阵泛红的热气过后，它便也成了一滩血水，不一会儿那滩血水像煮沸的稀粥，翻腾了几下，一个花白的老头子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大夫，这家伙是谁啊？”

“喔，它是我在路上救的一个病号。”

黄毛丫头们翘着个马尾辫子很是轻慢地对我的存在表示出了她们的不快。“它不懂规矩么？”

看着我一脸茫然的神情，四脚蛇很是无奈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瓜子，说：“它啊，还不知道这种时候。”

“那你带它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道行都可以来的哦。”

“我当然知道，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你们这些黄毛丫头来教训！”四脚蛇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四脚大夫，这不也是上头交代下来的规矩要求的吗，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只有照做就是了啊。”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实话告诉你们，带它来这里，可也是上头交代的事情。”

有了他这话，丫头们便鞠身闪到了两旁将那些大青石围成了一圈，那些被围起来的石头竟然飞快地旋转了起来。我仔细地瞧了瞧那围成的阵势，分明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太极八卦图。最中间的两块大青石像两条纠缠的鱼。一条乌黑发亮，另一条通体透明。两道旋转的光芒越聚越浓，很快便趁个了两道旋转的光柱。阴阳交割的神奇就在阵式中的不停地转换。一声娇喝，那些丫头们相继窜入了阵中，紧跟着我的身子一轻，四脚蛇提着我也跳入了八卦图中。旋转的光芒，就在我回神的一瞬间，从我的瞳孔中消失了，我便又来到了金兰的家。

四脚蛇领着我走进了院子，许多蛇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团团地将我围住，几条大蟒蛇还不时地攻击我。我的身子很快便破了皮，血腥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蛇群向我疯扑了过来。我的身体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叮咬和撕扯。很快我身上的皮便被它们给活活地剥了一层，身上裸露的白肉像钓者的鱼饵钓满了许多张张大的嘴巴，撕心裂肺的疼痛染个我从痛苦中死去又成痛苦中复活。我身上所有的感知都是疼痛，我所能表现出来的动作只有挣扎。我的血肉被同类的野蛮，一口一口地蚕食。当所有的忍让与屈从都无济于事的时候，我只有反抗，反抗，反抗。把一切可能吞噬的都吞噬。古往今来所有成就英雄的胆气，促使我咬掉一个个蛇头，扯断一条条蛇尾，一口一口地将带鳞的血肉当成生鱼片大口地吃下。大滩大滩的血渍在我的身前、身后不停地飞溅，一个接一个的尸体从我的身上滚落。杀戮吧杀戮，所有的疼痛都被我反抗的力量化为杀戮的快意。杀，杀，杀，杀杀杀！把一切可能摧毁的都摧毁，把一切可能战胜的都战胜，把一切可以能杀死的都杀死！

龙蛇传说（195）

身上的血连成了一片火，沸腾的热血，沸腾的火焰熊熊地在我的四周燃烧了起来。我的瞳孔和肉体所能够感知的全是火，全是燃烧的大火。很快我便再次听见了头皮开裂的声音，不一会儿我的整个身子现出了新鲜的皮肉，水豆腐一般地细滑。熊熊的火焰，就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无数火红的丝线，一条一条的数不清楚的线头从我的身体上穿来穿去，紧紧地将我包成了一团，紧跟着“轰”的一下全部燃了起来，只一小会儿我的整个身子便融化了。汪汪的一滩血水成了我的全部。我成了血水，却并没有死去，而是如同重生一般再次复活，就像那几个黄毛丫头一样，我也有了自己的人形。从满地的尸首上站起来，足有八尺来高。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哀，喉管上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真是神奇啊，你竟然可以经受百蛇蚀心的痛苦。别人三十年才可能有的成就，竟然让你这么快就达成了。真是了不起啊！”四脚蛇满心诧异地看着我，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十分佩服地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回到了先前的我，被称着疯子的那个我。这会儿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真的疯了。我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条蛇，又从蛇回到了人。这是幻觉还是真实，我真是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怎么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是事实么？”四脚蛇居然从我的目光中看出了我的心事。“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信与并不信的问题。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幻幻真真，那些被尊为佛的人不是常说吗，红尘之间，亦幻亦真，似人本非人，有心亦无心。这种事情还是不想的好。”

我不得不赞同四脚蛇的饿观点，想想这些问题还真是莫如不想的好。

我累了，很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便穿过熟悉的堂屋，到我和金兰曾经一起睡过的小屋。屋子里的床还在，还是那张床，所以的摆设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似乎连屋子里的味道，都还停留在我和金兰共度的日子里。经过一场恶仗，我真是累了，手脚发软，头脑发晕，上眼皮与下眼皮不停地打架。终于，一侧身便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地我的手脚似乎又粘连到了一起，那条乌黑银亮的尾巴又露了出来。身上的倦意越来越浓，那扇摄取世界的窗子重重地关上了。

冬天的信使在短短的几天，便跑遍了整个世界。

鸟入巢，叶归根。山河一线，冰雪连天。

（五）

世界上最为安逸的时候，莫过于睡觉的时候。没有外界的纷扰，不需要更多的思考和选择。尽管睡觉的时候，也可能有噩梦，但一切总是一个梦。做有饿个噩梦也并不真的是一件环事，在梦中将生活中所经历的挫折都一一重新回味一番，虽有些害怕，但内心却已经归于自然了，所谓了恐怖也必然会得到化解。一个噩梦的归属必然是一个美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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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蛇传说（196）

整个冬天，我都在沉睡。我是以一条蛇的姿态在大自然的意志中保存自己。我不知道寒风和白雪是如何扮演冬天的神话，也不知道身在何处，灵魂却已经安然。对外界，一无所知。从我开始闭上眼睛的时候开始我所能感受的一切便被定格在时间和空间的浑浊之中，一无所知的我，一无所有。我在沉睡，整个世界于我来说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混沌。

等到混沌开春，万物相继从沉睡中醒来，该舒展的舒展，该生长的生长，该复活的复活，该死亡的已经腐朽。能够见天日的不只是新生的事物还有许多为曾衰败的生命。

三月三，蛇下山。该我醒来的时候，一刻都不曾拖延。

我醒来了，口中含着一块明亮的宝物。屋子没了，我在一个潮湿松软的洞穴里盘着自己的身子。伸了伸沉睡了一个季节的躯体，深黑的洞穴被我粗大的身体给挤塌了。口中那块在黑暗中通体发光的宝物不过被阳光一照，不过是一块漆黑的石头。经过一个季节的蓄积，我的身子足有小水桶般大小，我不再仅仅是一条蛇，而是一条可以称之为龙的巨莽。许多蛇从我爬过的大青石旁边爬了出来，被阳光一照，很是懒散地盘在地上，很快化成了血水，现出了人的模样。这些有了人的模样的家伙，离真正成人的日子还有不少的距离，却依然熟悉了人的不少德行。它们大摇大摆地骑在我的身躯之上，口中叫喊着骑马的声音：“驾，驾，驾！”

“驾，驾，驾！”

“驾，跑啊，快跑啊！”

“你这该死的家伙，快跑起来啊！跑啊！”

这些有了人的模样的家伙，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本来，俨然用人常耍弄的把戏来耍弄我。

“跑啊，叫你跑啊，听见没有，你在这该死的蛇！”

他们踹起一脚，重重地踢打在我的身子上，好几根带着嫩黄叶儿的荆刺在他们的手上挥舞着鞭子的声音，狠狠地抽裂了我身上厚重的鳞甲。雪白的肉，渗出了鲜红的血。身上的疼痛激起了我反抗的力量，我将身子在空中一摆，头用力地往后一甩，便将那些骑在我身上的家伙给摔了出去。

“杀了它，杀了它！”

渗出的血液，引起了他们的躁动，他们纷纷伸出舌头舔了舔各自的嘴唇，嘴角边上的唾沫掉成了长长的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