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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面露难色:“这个…这个病人比较特殊,没有经过警察允许不能探视的。那个…警察现在正好不在,要么,喏,这是他的床位医生,你有什么事问朱医生好了。”
泰雅转向我,停顿了一秒钟,可能他礼貌地笑过一下才有这个停顿吧?我的眼睛模糊到看不清他的表情,全部的意志都用于警告自己:“不许哭!不许哭出来!”
“你好,朱医生。”泰雅平静的声音成了落在暴风雨中涨潮到极限的海面上最后一滴冰珠,打破了苦心维系的平衡。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泰雅似乎随意地侧过身子伸出手肘靠在护士台上,挡住了露露的视线。“朱医生,我是,瞿省吾的朋友,”他接着说,好象和所有探望病人的亲友没什么两样,“他现在怎么样?我听说,他开刀了。他会好吗?现在,能看他吗?”
又有病人拉铃。露露换了一瓶盐水,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病房。我终于逮着机会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当露露从那病房出来时,我已经聚集了足够的勇气和毅力,低着头,用非常职业化的语调说道:“昨天病人情况很危急,在有效治疗的情况下,及时采取了手术。术后情况有些特殊,恢复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露露走进治疗室拿东西时,我顿了一下,掏出手帕再次抹了一遍脸。她从治疗室出来后,在护士台的桌边坐下写东西。我接着说:“病人情况比较特殊,需要特别允许才能探望。”
“那么,请把这个,转交给他。”一袋苹果出现在我眼前。
“这个请你拿回去,他可能几天内不会恢复到能够吃东西的地步。”
“那,我不带回去了,留给你们,谢谢你们,请多留心。”
他的声音停止了。他要离开了。
露露捅捅我,向我使眼色,用下巴指指苹果,我才从木僵中醒过来。老天!我都说了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我点点头表示不会破坏医院规定,提起苹果追了上去。
其实,说追也太夸张。因为他还没走几步。“我们不能拿病人和家属的东西,”我急急地说,跟在他身边边走边四下张望,“这是医院的规定,大家都要遵守。”走廊里没有人,我们已经离开了露露的视线,实习同学应该在办公室,那么…“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请你配合我们把这东西…”说到这个词,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进我们正走过的值班室,飞快地然而尽可能轻地关上门。
苹果“哗啦”地被扔在桌上。我一手抓着泰雅的胳膊把他按在橱上,另一手摸索着伸进他的T恤,凑近他的脸,压低声音问:“哪里…告诉我哪里,哪里最痛?”他显然被我出其不意的激烈动作弄痛了,皱着眉努力不叫出声来。我的手指沿着他的肋骨向上抚摸:“我知道你很痛,我会给你想办法。”他隔着衣服握住我的手腕,小声说:“不用了,死不了。”他的声音轻得让我心里发痛。我的眼泪再次背叛了我,顺着鼻梁流下,滴湿了他的T恤。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也无法继续探索他的身体。就这样我们僵持着,似乎要到世界的尽头。
“啊呀!好亲热呀!”
我猛地一哆嗦,不知道谁在这个时候还在值班室里。穿便装的郑为康从值班室双层床上层坐起来,他扔下手里的武打书,操起枕头边上的眼镜似乎下意识地想戴上好看清楚我和谁在一起,可是动作突然变得僵硬,因为两个眼镜片都碎了。他笑着丢下眼镜跳下床,走近呆立的我,眯起眼镜打量泰雅。开始他笑得很淘气,唇形似乎要吐出“美女”之类的话。随着他看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白,笑容渐渐在他脸上凝固、变冷、发僵、干结,最后只剩下惊讶。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急忙打断他狂野的思路,不顾可能越描越黑,“他是…他的肋骨骨折了,我在帮他检察。”
“哦!是…这样。”为康的目光从泰雅的脸上移到他的胸口。一阵脸红,我赶忙抽回粘在泰雅衣服里的手。泰雅似乎比我平静得多,他轻声说:“请你,不要误会。我今天,是来,看个朋友。”
为康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职业性的思考:“朱夜,除了明显的呼吸浅速,也就是说胸廓运动幅度减小以外,还有什么临床体征提示有肋骨骨折?病人好象没有主诉什么哦?病史呢?”
我心里一阵揪痛。总不能告诉他我4天前狠狠地踹了他的肋骨吧?正在犹豫,泰雅答道:“这里,是有点痛。”他指了指右侧的胸胁。他的机灵来自他的“职业”生涯,在这里派上了用处。可是我不认为能把为康已经形成的印象从他心里抹去。
“哦?是吗?几天了?”为康接着问。
“4天了。”我脱口而出。然后立即后悔。我到底该怎样解释?
“躺上去让我摸一摸。”为康指了指值班室下层的床。一瞬间,我有了可以依靠的感觉。我知道为康会帮我的,也只有依靠为康的帮助,否则在这种情况下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好。怀着感激,我深吸了一口气,防止不争气的眼泪再次落下来。
泰雅费力然而顺从地爬上床躺下。在他远离我们两的时候,我低声对为康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同样以压低的声音回答。
“你在想我是第二个严威?”
“我不在乎。”
“但是,你在乎…”我低头看了看他有点撕坏的衣领,“王医生?”
他苦笑了一下:“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呆在这里,我这腔调,是个人就看得出和老婆吵过架了吧?”
“这个…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吧?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
“唉,摩洛哥啊,摩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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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要出发了?”
“可以有机会不回去的,反正那里局势还不太平。不过,好歹已经去了那么多时间,如果当中打退堂鼓,前面的日子就白费了,医院许诺过的房子也拿不到,还得让她委屈在宿舍里。可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我再去,还说宁可窝在集体宿舍。你说女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弄呢?”他看了看已经躺在床上的泰雅,“不如找个…”
“为康,我不是的…”话出口后才发现自己一点逻辑也没有。什么叫“我不是的”?我不是什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既然没有,那么我不就“是”!为什么一定要无谓地否认?如果不能坦然地面对哪怕为康这样善解人意宽厚朴实的人,那我将怎样面对别人?
“我们扯平了。”为康恢复了微笑,向我眨眨眼,然后走向泰雅,俯身掀起他的衣服。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告诉别人他和王医生吵架,他也不会告诉别人我有一个情人。男孩气的契约。
他的身体一移开,我的视线就完全被泰雅胸部的淤青所固定。淤青沿肋沟延伸,内出血不少,他的肋骨显然折断了,而且不止一处。为康转回头来,大声说:“查房!朱医生,这样的病人应该怎样处理?”
我喏喏地说:“这…这怎么安排?我脱不开身送他去拍片,一个人也没法做固定术…”
“错误!”为康孩子一样笑了,“你应该先听听他两侧呼吸音是否对称;看看胸廓是否对称,有没有反常运动;生命体征是否平稳;判断一下有没有明显的、危急生命的气胸或者胸腔内出血。啊呀,恋爱中的人也不能不用功啊。”
我…真的是在恋爱了吗?或者说,真的恋爱过了吗?
走廊上一阵喧嚣。丁非的声音:“手术顺利的,顺利的。快去开门,把推床推进去。急诊病人回来啦!喂!中班!谁做中班?来换补液,铺床。”
我冲出门去。丁非看上去很兴奋,一看到我就凑过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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