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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大旋涡干吗呢?”第二个男孩说。“在磨坊那边,你想钓鱼不一样也可以钓吗?”
“唉,让他走吧,”第三个孩子说。他们目送那第一个男孩走远。一片又一片的阳光滑过他那往前移动着的肩膀,又象是一只只黄蚂蚁,在他的钓竿上闪烁不定。
“肯尼,”第二个孩子喊道。你去对父亲说清楚好不好③我
①又回到凯蒂结婚前夕的那次谈话。
②这里用的是一个音乐术语,“crescendo”。
③回想到凯蒂结婚前夕的那次谈话。会谈的我是父亲的“生殖之神”我发明了他创造了他。去跟他说这样不行因为他会说不是我然后你和我因为爱子女。
“唉,走吧,”孩子说,“人家已经在玩了。”他们又向那第一个孩子的背影瞥去。“嗨,”他们突然说,“你要去就去吧,这娇气包。假如他下水游泳,他会把头发弄湿,肯定会挨揍的。”他们拐上小径向前走去,黄蝴蝶斜斜地在他们身边树荫间翻飞。
因为我不相信别的①也许有可以相信的不过也许并没有于是我说你会发现说你的境况不公平这句话还表达得不够有份量呢。他不理我,他的脖子执拗地梗着,在那顶破帽子下面他的脸稍稍地转了开去。②
“你干吗不限他们一块去游泳?”我说。那是个流氓凯蒂③
你昨天是想找碴儿跟他打架是不是
他既是吹牛大王又是个骗子凯蒂他打牌耍花招给开除出俱乐部大家都跟他不来往了他期中考试作弊彼开除了学籍
是吗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反正又不跟他打牌
“比起游泳来,你更喜欢钓鱼,是吗?”我说。蜜蜂的营营声现在变轻了,但一直持续着,仿佛不是我们陷入了周围的沉寂,而是沉寂象涨水那样,在我们周围涨高了。那条路又拐了个宅,变成了一条街,两旁都是带着绿荫匝地的草坪的白色洋房。凯蒂那是个流氓你替班吉和父亲着想跟他吹了吧倒不是为了我
除了他们我还有什么可挂念的呢我一向不就为他们着想吗那男孩离开了街道。他爬过一道有失桩的木栅,头也不回,穿
①这一段是凯蒂委身达尔顿·艾密司后,昆丁与凯蒂的对话。
②又回到“当前”。这里的”他”指的是那“第一个孩子”。
③又想到凯蒂结婚前夕他与凯蒂的那段对话。过草坪走到一棵树的跟前,把钓竿平放在地上,自己爬上树的桠杈,坐在那儿,背对着街,斑斑驳驳的阳光终于一动不动地停留在他的白衬衫上了。一向不就为他们着想吗我连哭都哭不出来去年我就象死了的一样我告诉过你我已经死了可是那会儿我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还不懂我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在老家八月底有几天也是这样的,空气稀薄而热烈,仿佛空气中有一种悲哀、惹人怀念家乡而怪熟悉的东西。人无非是其气候经验之总和而已,这是父亲说的。人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的总和。不义之财总要令人嫌恶地引导到人财两空上去:一边是欲火如炽,一边是万念俱灭,双方僵持不下。可是我现在明白我真的是死了我告诉你
那么你何必非要嫁人听着我们可以出走你班吉和我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在那里那辆马车是由一匹白马拉着的,①马的蹄子在薄薄的尘埃中发出得得声,轮辐细细的轮子发出尖厉、枯涩的吱嘎声,马车在一层层波动着的绿纱般的枝叶下缓缓地爬上坡来。是榆树。不,是ellum。Ellum。②
钱呢用你的学费吗那笔钱可是家里卖掉了牧场得来的为了好让你上哈佛你不明白吗你现在一定得念毕业否则的话他什么也没有了
卖掉了牧场他的白衬衣在闪闪烁烁的光影下在桠杈上一动不动。车轮的轮辐细得象蜘蛛网。马车虽然重,马蹄却迅疾地
①又想到凯蒂结婚前夕家中派马车到火车站去接亲友。
②昆丁先是用南方口音在思想,在南方,“榆树”(elm)的发音是和标准英语发音一样的。接着他想到在新英格兰乡下,人们是把它念成ellum的,便“纠正”了自己。叩击着地面,轻快得有如一位女士在绣花,象是没有动,却一点点地在缩小,跟一个踩着踏车被迅速地拖下舞台的角色似的。那条街又拐了个弯。现在我可以看到那白色的钟楼,以及那笨头笨脑而武断地表示着时辰的圆钟面了。卖掉了牧场
他们说父亲如果不戒酒一年之内就会死的但是他不肯戒也戒不掉自从我自从去年夏天①如果父亲一死人家就会把班吉送到杰克逊去我哭不出来我连哭也哭不出来②她一时站在门口不一会儿班吉就拉着她的衣服大声吼叫起来他的声音象波浪似地在几面墙壁之间来回撞击她倦缩在墙跟前变得越来越小只见到一张发白的脸她的眼珠鼓了出来好象有人在用大拇指抠似的后来他把她推出房间他的声音还在来回撞击好象声音本身的动力不让它停顿下来似的仿佛寂静容纳不下这声音似的还在吼叫着
当你推门时那铃挡响了起来,③不过只响了一次,声音尖厉、清脆、细微,是从门上端不知哪个干干净净的角落里发出来的,仿佛冶锻时就算计好单发一次清脆的细声的,这样铃裆的寿命可以长些,也不用寂静花大多的力气来恢复自己的统治。门一开,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新鲜的烤烘食物的香气,店堂里只有一个眼睛象玩具熊两根小辫象漆皮般又黑又亮的肮里肮脏的小姑娘。
“嗨,小妹妹。”在香甜暖和的空洞的店堂里,她的脸宛若一杯正急急往里掺咖啡的牛奶。“这儿有人吗?”
可是她只顾注视着我,一直到老板娘从里面开门走了出来。
①这句话是凯蒂在结婚前夕的谈话时说的,她不好意思说自从她失去贞操,便改说自从去年夏天。
②从这儿起场景又转到凯蒂失去贞操那天,班吉大哭大闹的事上去了。
③又回到“当前”,昆丁在小镇上推门走进一家面包店。相合的玻璃窗里,陈列着一排排发脆的点心,她那灰白色的干干净净的脸出现在柜台上,灰白色的干干净净的头上长着稀稀的紧贴在头上的头发,脸上架着一副灰白镜框的干干净净的眼镜,两个镜片挨得很紧,象是电线杆上的两只绝缘器,又象是商店里用的现金箱。她的模样更象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象是存放在井井有条而确定无疑的积满灰尘的架子上的某件与现实早已无关的文物,在静静地变干再变干,仿佛一缕阅历过往昔的不平与冤屈的空气
“请你给我两只这种面包,大妈。”
她从柜台下取出一张裁成正方形的报纸,放在柜台上,拣起那两只圆面包放在报纸上。小姑娘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瞧着面包,两只眼睛就象是一杯淡咖啡上浮着的两颗葡萄干。犹太人的国土,意大利人的家乡①。瞧着那只面包,瞧着那双干干净净的灰白色的手,左手食指上有一只宽宽的金戒指,戴在指关节边,指关节是发青的。
“你的面包是自己烤的吗,大妈?”
“先生?”她说。就这种口气。先生?象舞台上的口气。先生?“五分钱。还要别的吗?”
“不要了,大妈。我不需要什么了。可是这位小姐想要点什么。”老板娘身子不够高,没法越过面包柜子看外面,因此她走到柜台的未端朝外看这个小姑娘。
“是你刚才把她带进来的吗?”
“不是的,大妈。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儿了。”
①美国国歌《星条旗》的歌词中有一句是:“自由人的国上,勇士们的家乡”。昆丁看到老板娘的脸(有犹太人的特色)与小姑娘的脸(有意大利人的特色),便下意识地把歌词改了一下。
“你这小坏蛋,”她说。她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不过没有碰那小姑娘。“你往兜里放了什么没有?”
“她身上根本没有兜,”我说。“她方才没干什么。只不过站在这儿等你。”
“那么门铃怎么没响呢?”她瞪视着我。她真该有一块电闸板的,真该在她那2X2=5的头脑后面装上一块黑板的。“她会把东西藏在衣服底下,谁也不会知道的。喂,孩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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