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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眸之下,程处亮脊后冰凉一片。
清河冷笑,软软在床榻上肆意些手脚,眼风瞟过几上刻漏,淡道:“与天色大白,还有三个时辰。汝要好好想,错过今夜,汝便是再请父皇偏袒相帮,吾会顺父皇之意,却会让汝程氏生不如死。”厉声说完,遂又笑了,拨了拨驸马耳朵:“处亮一直是聪明人,知道本宫在干些什么,对么?”程处亮点点头,清河满意,又道:“吾也不会逼汝在外头见到国公等,连话也不说一声。那样的话,本宫的面子也不好看。本宫素是最要面子的,驸马应该也晓得。”
程处亮再度点头,清河又是微笑出来,扯着驸马袖子坐了起来,伏在肩上轻轻吹气:“这些日子想必处亮也不快活。阿伊也乏味得很!没精没神的,实无情趣。处亮,想陪吾么?”亲亲小口一下下亲在颈侧。程处亮无语空望,却没有动弹。只问:“阿伊到底要吾绝交到何等地步?”
“搬来所有行装,再不入府一步。程家无论有何动静闹事,皆不许过问相帮。”
“哪怕生死?”
清河悠笑,凤眼傲然:“吾裙边之物,他人也敢置死?”声中雷霆,毫不遮饰。眉眼扫来,哪里还有曾经阿伊模样?是的,他不再年轻了,可曾经扯着自己袖边红着脸笑说,愿求一生,相揩白首的阿伊,也不见了。
第100章 初分枝
颈上的伤到底还是没瞒住人,一来程处弼进出府动静闹得太冲冲;二来关在屋里谁也不见;最末一条驸马从公主府里出来,直接跑到找三郎,两个人在屋里嘀咕了好久,然后驸马就又匆匆回公主府去了。虽然一夜未曾归来,可这种动静怎么瞒得住人?
然后晚食时,看到了脖子被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三弟。卢国公脸色阴沉,头一次当着众人瞪向三郎。三郎就当没看见,结果卢国公扔下筷子便走了。程处默看得惊心,三弟是老来子,素来最得阿爷欢心。如今竟是连三弟都厌烦了?
归得院中后,理也没理站在廊下微笑的环儿,直接肃穆进了郑夫人屋中。稍时一会郑夫人打理家务妥当归来,便见如此情景。乳母客氏狠狠掐了一下,才吸住一腔的笑意。进屋后有些不明的看了看外头倩影,小心试探:“环儿惹您了?”程处默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夫人拉在了身边。紧紧抱住,下颔支在肩上,一片寂寥。郑夫人轻笑:“这是怎么了?哪里不适么?是不是腰伤又疼了?吾给夫郎揉些药酒可好?”
温柔言语听到程处默耳中,觉得心头更是难过。才要说什么,就听外头院里仆妇回禀:“夫人、齐氏身子不适,国公派人来说,请医士进府相看。奴来领牌子。”程处默当即眉头就是拧住,郑夫人却是平淡,唤了婢子进来拿牌子。婢子出去交了牌子,院里这才清静。郑夫人回榻欲坐,却见世子脸色阴得煞神似的:“拿牌子!难不成还要请太医来不成?”
郑氏让唬了一跳,遂即笑了:“夫郎生的什么气?国公滕妾也是四品了,论品级自然用得起。”
程处默冷哼:“好个四品,吾不过也才五品,她算什么,居然也摆起四品的谱范来了。”
“妇人品级,怎可与朝官相比?不过妇随夫贵罢了。”见夫人闲淡,程处默反而更是不悦:“她算哪门子妇?不过一妾罢了!”才要再说,口已让夫人掩住。左右看看,略是薄嗔:“夫郎小心,她正得阿爷宠爱,莫惹恼了。”
程处默一拍案几立了起来,放大声量:“恼了又如何?阿爷还会为一妾废了吾不成?”
那声大概院里皆听着了。
郑夫人赶紧给世子拍背,急着压声:“好好的,吼什么?当咱家还和以前一样,没人嚼舌头嗯?”
这话引得程处默当即脸翻了,挑帘便出门,看得院外墙角果有几个探头缩脑的,心头火起。无处可发,一脚便是把仍垂在廊下的环儿踢到了院里。程家儿郎幼时皆习武,自有根基,环儿一婢哪里吃得住,当即便疼得面如金纸,哭都哭不出来了。夜色朦胧,程处默看且不待看她一眼,冷哼一声便回屋了。郑氏赶紧又唤来客氏处置,自己则急急回屋:“好好的,她又没惹你。蹿坏了,明个儿又心疼,这是何苦来着?”
程处默冷哼,扭头不理。郑氏无奈的走了过来,拍抚揉肩,语慢劝慰:“吾知夫郎心里不好受,阿爷如今对咱们是越来越不好了。今日连三弟也不满了。不过外头失手打闹罢了,三郎才多大?少年人血气方刚的,难保一时吃不住着了火。三郎还是阿爷最喜欢的。”语气说着竟也落寞起来了。觉得指下越见僵硬,便撑出笑容来:“不过夫郎也勿扰,世子位是得圣上说了算的,况且咱们又没什么错处?说到哪里也说不上哪个理去。不过齐氏是宫里出来的,什么后台,倒是不妨先查着看看。”
郑氏的意思程处默明白,若是普通宫女倒也罢了,可若后面勾着哪个,倒是不得不妨。自是应下,而后洗漱,
入榻前听客氏在外头低语:“环儿伤得狠了,世子一脚力气太大,呕出好几口血来。林郎中说怕是不大好,要是转成血痨,怕是要过人。”“那就移到庄子里去。过人,这里哪个她陪得起?”世子不悦语气从里头传来,客氏应下。可稍后又听夫人低语,听不大真切,却似乎有好生、诊金、药材之类的。待郑氏进来后,程处默不禁埋怨:“血痨哪里治得好?白费那些心气作甚?”
郑氏面上一凝,低头苦笑却不言语。程处默知她想歪了,忙搂了过来:“宜娘自与她们不同,吾们是结发夫妻,便是金山银海,只要治得了宜娘,为夫都是舍得的。”郑氏漾出一个笑意来,靠在夫郎身上,淡淡:“若真那般,吾怎舍得?孩子还小,吾都用了,他们将来吃风不成?”程处默听后更加搂得紧,摸着怀里妻子,又想起阿娘,不由气闷。原本一家人好好的,非要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如今好了?自己受罪不说,二弟被公主嫌弃,三郎媳妇还没娶到就让阿爷这样不奈了。
真是……不配为人母。相较之下,宜娘实是好上许多。思及曾经阿娘在耳边数说一些,不由鄙夷。反之歉意倒生,搂着宜娘,话声反柔:“累了一天了,睡吧。”
长房院里先闹后平,终是安静。可三房院里,却是一夜灯火不熄。
程处弼躺在榻上,看屋顶想事。脖子裹成那样,明日定是不能上职了。非但明日,照二哥话,没半个月别想好!对镜相看时,才知不只挠破尔,竟让挠下两条浅肉来。程处弼仔细回想,却记不得温二娘指上留了多长指甲。那泼猫总是把手藏在袖子里。想到这儿突然一楞,遂尔笑了。可不,哪只猫的爪子不是放在肉垫里的?笑完却又郁闷,反手摸颈……她真的不喜自己,但凡有一点欢喜,怎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可程处弼想破头也想不通,自己哪里遭她怨了?
洪道是比自己机慧,可他家情形更乱啊。自己家再如何,有二嫂给她撑腰,难不成还有认敢给她下绊子不成?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更过去、二更已响、三更过后,程处弼想,大约二哥那头歇下了。或者公主……公主大概很不喜程家了。公主既喜欢温二娘,怎愿将她嫁过来?二哥,大概会很为难吧?好不容易最近才好些,又为自己的事让二哥求人。程处弼有些讪讪,可转念一想,若是温二娘嫁过来。两家就算是走动起来了。往时她虽帮忙,可毕竟是客,又是别家未婚小姑,管不得许多,没那么些时候也不甚方便。可若成了程家妇,便一概全没了。便是阿爷那里,也是希望二哥二嫂和睦的。也许,那泼猫会想出些什么好法子来,也不一定。
思至此,信心足满。可窗外却已是四更了!有些兴奋,睡不着觉。便索性起来四下打看屋子。住自己一个无甚,可若她来了,象是有些狭小了。妇人的东西总是杂多的。温大的屋子便很充裕,可若改建,会不会太麻烦?
思时无量,越想越杂,待钟楼鼓声作响后,方觉困意涌了上来。既是不能入职,便歇会吧。反正阿爷不用早食已久!
提步才要上榻,就听得屋外一阵急步作响,而后小光直直的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不好了!后门那里,公主府来人,要把驸马的东西全搬过去。”程处弼笑了:“这有什么?巴陵襄城不都那样么?”并未设什么红灯,驸马一概物件全在府中,如别家正常夫妻一样。如今二嫂也要这样,程处弼可是真心欢喜。小光急得直跺脚:“我的好郎君,若真那样,何必一大早就前来。而且根本没见驸马影子,也没阿月阿辉。就一宦者领着诸多小宦来,还列着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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