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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娘吩咐,去趟清河公主府。”
“那某这就去给姐姐套车。”这种活计一人可不成,屋里里又钻出来了两三个,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待准备妥当了也没见柳江的影子。
“柳师傅今日不在?”车上无聊东拉西扯半天后,如瑟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小柳在外头,厚厚的平脱毡帽搂着,却也挡不住这消雪的天气。“姐姐来前,才被郎君打发出门的。”
明日便是正节,路上车马如流,难免慢了些许。待行到居德坊已经时近正午。公主府的大门是开在坊墙上的,老远的就看见门前悬杆上素素净净的,朱漆的大门紧紧的关着,两个锦袍男子站在门外,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站了许久,身边不只车无,连个马影子也没有。
来到后门,叩响门环,不时便有仆妇出来,如瑟拣要紧的说了两句,而后把匣子一塞便上车走了。转回正门时,见那二人居然还站着。
“可瞧着模样没有?”才用完午食,刚回屋子如瑟便回来了。宝袭仔细问,如瑟老实回话,却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而理由居然是离得远些,而且那二人脸面冲着里又不曾动弹。
“真是个呆子!”宝袭做此评语。温大郎却听了叹息:“你这是做什么?好不易公主放你一马,传声筒当得有趣怎样?”
温大郎自觉说得有理,可宝袭却是不回声,模样有些怪怪的,看之甚无奈:“还能有谁?天家有天家的规矩,除夕夜宴宗亲,公主驸马自然都得到场。”这么个好机会不用,那程家也太傻了。
“阿兄觉得可行?有效?”书法功课外,温大郎开始给宝袭启蒙围棋,比之双陆,这个更让宝袭抓狂。连最基本的都忘了,温大郎教得甚累。“不可行也无法!驸马总不能绑了自己阿娘去赔罪。”
又是调金角。
宝袭烦这玩意儿,故意把白子落了个四六不靠的地儿:“怕是绑了也没用。”说完偷眼看阿兄,果然温大郎的脸色又黑了。抿嘴微笑,看着棋盘想想该往哪里下好。
“那以二娘之意该当如何?”
“不知!不过二娘以为程家这回不会如意。”
“噢?此话怎讲?”圣上这几个月可是频频抚慰老臣的。只要程家把那个妇人和孩子送走,表示一下衷心,驸马无辜如何,未必不能让圣上开口。清河公主纵使心里不快,面子总是要给圣上的,以后如何闹就又是另话了。
男人的想法!
宝袭撇嘴:“看来这要脸的就是难过那些不要脸的。”
啪的一声,温大郎把棋子拍在了盘面上。突来的声响唬了屋子里另外几个好大一跳,荆娘立时便从那边转了过来,担忧的看着大郎已经黑漆漆的脸色。可二娘却似乎并不忧心,反倒是单手支颊歪着头笑看着大郎:“阿兄可是不信?”
温大郎把脸一肃,左右扫了一眼,荆娘自是带人各去干别的了,只留下闻墨一个在书房里服侍。
“又出了何事?”真是单刀直入啊!
只可惜这次宝袭是再不能轻易吐嘴了,笑嘻嘻的看着阿兄,故作出一脸纯真来:“阿兄猜。”
温大郎几乎想捂头,又似觉得手节痒得很。几个呼吸后,平下心气,定定的看着二娘,默不言语。宝袭才不与他做这种哑谜,十分有心情的瞧着手中的入门棋谱。温大郎今天摆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局,可手谈这种东东听说越是简单越变化多端。就象是清河公主与程家的这盘棋,已经到了最后一关。程家一路耗着,不就是瞧准了清河公主素来的好体面?以为经此一遭,就算破了这个僵局。只要入得府去,自有千般痴缠的手段。那个程处亮还真是有自信啊!
“宝袭这是又要与阿兄藏话了?”阴森森的狐狸腔又露了出来。
可宝袭却再不怕了,因为她布下的局已经让她得到了她所要的全部效果。满长安的人都已经知道温家有个温二娘,更晓得温氏兄妹情深。这时出了差错反悔,温家的脸面是丢不得的。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年的骨头要如何摸,宝袭已经甚有心得。低下眼帘,有些为难:“二娘实不是要瞒阿兄,只是如果说了,公主会吃了我。”
温大郎脸色更肃,一摆手闻墨退了下去。左右再无第五只耳朵,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宝袭为难的嘟起了嘴,温大郎见状脸上却溢出微笑,起身坐到了西侧榻上,拨了拨自己的耳朵。宝袭笑了,跪坐起来以手掩嘴,在阿兄耳边说了五个字。
然后轰的一声,天雷霹塌了。
第32章 娇撒面
“公主有妊了?”
五个字一出,温湘娘才拿在手里的酪盏险些滑脱。扭头看温大郎,却见一脸急肃,低头看盏中枣酪,凝神问道:“可是二娘告于尔的?”温大郎自是点头,可点至一半突然回过味来了。脸上红白相间,低下了头去。温娘子叹出一口气:“大郎预备如何?”
原本刚才已有打算,可现在……温思贤原本已经思量好的计谋却是说不出来了。
昨夜何时下的雪,宝袭没有印象。可是温大郎走后,天际却慢慢的又飘起雪花来了。站在檐下,细雪由小至大,慢慢的飘落直至凝下。原本洒扫干净的地面,又落上了更干净的雪。别只瞧那薄薄的一层,却是最滑人不过的。
“二娘,外头冷,想看雪,回屋推开窗子便是。”
荆娘原本还在欣喜二娘终于不怕郎君的冷面,学会撒娇绕弯了。却不想郎君前脚欢欢喜喜的走了,后脚二娘的脸色却阴得漆水似的。立在檐子下一看雪,便是大半个时辰。便是给披上蓬衣,脸面双手也俱冻得变了颜色。出什么事了吗?如弦如瑟两个也没在跟前,自是不知。荆娘倒是离得近些,却也没听见。但二娘是少这般模样的!无人敢上来劝,最后还是荆娘壮着胆子上来说话。话毕处,二娘半晌不动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动静。
眨眨眼帘,方觉面皮有些冻得僵疼了。
宝袭挪动了一下已然有些疼痒的脚,回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雪景后,果断的进了屋。
热帕子暖姜酪铜手炉,一样样的奉了上来。荆娘亲自挽了袖子于二娘泡脚,先用略温的水过了,取了巾布慢慢的捂回些颜色后,才轻轻的揉推起来。麻木窜上来的感觉让宝袭立时忆起了去年上元节后的那个夜,那么多的纸,满满一匣子的墨……
“宝袭,妈要你记住一句话:所有的骗子以为他们骗的是别人,可最后受骗最深的却是自己。只要你抓住那一点,那么就算是以前你被骗过千万次,笑到最后的也是你。”
烫过脚后,从来没有过的疲累和放松同时涌上来,宝袭便窝回榻里困觉去了。恍惚中忆起了妈妈曾说与自己的话,恍惚里也听到了荆娘与什么人在说“二娘子看了大半个时辰的雪,便回来困着了。”然后屋子便静了下来,静得几乎无声,只能听到熏炉里炭火的噼叭崩裂声。窗外的雪势越发大了,伴着呼呼的西风刮在窗棱子上。只是屋子里却再没有丝微寒风灌进来。这里已经是安邑坊,不再是昭国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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