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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2页）

朱江将汽车开到七里山塘边的石路上时，余处长已在等他了。他今天穿了一套浅灰色西服，内搭深蓝色衬衣，结了一条白底蓝花的领带，十分潇洒。

朱江将汽车滑到路边停下来，打开车门。

“余处长，你真早！”朱江笑着和余处长打招呼。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黑色的表面上指针正好指在七点二十五分处。

朱江问余处长：“我们在朱鸿兴吃碗面再走好吧？”

余处长十分痛快地扬了一下手：“这倒是好主意，我们去吃面。”

他们进了朱鸿兴面店。

“余处长，你吃什么面？”朱江站在收银台前，回过头问余处长。

“来一碗熏鱼面吧。”

“好，一碗熏鱼一碗焖肉。”朱江又对收银台小姐说。

朱江付了钱，将炒码交付给收银小姐，又指了指余处长坐的那张桌子，小姐点点头。朱鸿兴面馆的汤面姜丝切得很细，拌在面里吃，有独特的口味和鲜味。

他们从面馆出来上了车。车向城北方向开了一段后转而上了西环，又从西环上了高速，这就等于出城了。

清晨出城的车不多，小车上了高速后加速了，由60码到80码，再到100码。朱江的心情也像车速一样在急速飙升。要知道，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拜访。如果成功了，得到了银行的支持，拿到了贷款额度，业务要顺通得多。目前产品销不出去不光是品牌的问题，还有一个阻碍原因是，一些泵站的私营老板也因为得不到银行的支持而一筹莫展，需要设备却买不起，从而影响产品的销售。

“余处长，昨天你电话打通了么，行长会等你吗？”朱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那位老兄听说我要去，高兴得跳起来，他要我们将车直接开到中山门外孝陵卫的梅花宾馆，他等我们去赏樱花呢！”

接到余处长的电话时，省经信行副行长方达正在梅花宾馆十八楼开会，讨论开达公司欠银行三个亿的问题如何解决。

开达公司是一个房地产公司，在江宁投资了五六处房地产，其中十多万平方米房屋正在建设和开盘，“龙庭”和“西江临风”两处楼盘卖得比较好。

开达公司的房产做得还可以，主要是总经理张凯在经营上有一手，这个人在吃喝玩乐方面十分讲究，虽然负债几个亿，但他一点也不急，过去官司打得多，他知道如何应付债权人。另外，他有靠山，这个人在他的公司有股份，到时要分红的。除此之外，张凯应付场面上的人有一套方法，就说过去打官司，之前两家相识不多，但一场官司打下来，他能和对方好得像亲兄弟，开口就说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

今天银行讨论归还货款一事，张凯把几位行长、副行长请到梅花宾馆，一是地方幽静便于讨论和议事，二是包了总统套房，会后可以打麻将。

总统套房里已摆好了一桌麻将，张凯带来的女友小玲已在里面了。

张凯心里清楚，三个亿在银行众多客户里不是欠得最多的一笔款，何况他有七八个亿的房子开盘就可以上市，到时白花花的银子进来就可归还银行的欠账，再者这几位银行行长、副行长、信贷处处长都还指望着他吃香喝辣的。

此时，他也坐在总统套房中听候他们议论和决定，他主要在等方达副行长表态，因为他主管张凯的贷款。

方达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儒商。他理了平头，头发向上一根根竖起，一身名牌西装，看起来特别精神。体格健壮但不胖，看来平时十分注意保养。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手指修长，手上戴着一只黑色镜面的雷达手表，金灿灿的表带与黑色的表面反差很大，特别醒目。

寻求支撑点（5）

他边上是北京派来的空降兵行长，中央银行似乎对这个富庶的省格外重视。它每年进出几百个亿，给中央作了不少贡献，这样的地盘当然要派出得力的干将在这里坐镇，防止领地失控。这位北京派来的行长是金融专业研究生毕业，在金融研究所坐了几年，外派到此，所以他只是精通政策条文，对地方业务不太熟悉。正因为如此，他对从基层升上来的熟悉业务的方达十分尊重，方达的意见一般就是他的意见。

另外一个副行长周国林也是本土提拔的，对贷款业务很熟，他曾经当过信贷处处长，对谁该贷，谁不该贷和防止坏账有他自己的一套经验。他是在新行长到来之前，由方达极力举荐后新提上来的，所以对方达心存感恩，方达的意见也是他的意见。他也懂得为官之道，更懂得银行的政策要执行，但是银行的人事不能越俎代庖，如果这个道理都不懂，那顶乌纱帽恐怕戴不长。这是官场之经，人际关系在中国始终比法律制度条文都更深入人心。

不过，他们深知张凯的背景很深，从拿土地、动员拆迁到五通一平，这中间有多少棘手的事要办，可以说是要过五关斩六将，一个普通的房地产公司怎么能摆得平？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另外，张凯同时还在几个地方搞建设、开盘，这也足以证明他的活动能力。

况且，张凯与几位行长、副行长相处不是一年两年了，一直都很融洽。就说今天吧，讨论完事情后就筑长城，按惯例每个人又可以鼓一回钱包。从牌桌上赢来的钱可不算贿赂，这是潜规则。

两个小时后，会议形成了决议，那就是今年归还一个亿，还有两个亿办续贷手续。

张凯对于这个决定挺高兴，他在会上再三向领导和银行经办部门道谢，他心中有数，今年的这个亿年底前是有能力归还的。在归还后，他又有一个地方要动工，到时再贷两个亿周转没一点问题，因为他的公司在省内银行界信用度上有三个A。

“今天我就不陪各位了，苏州来了一个客人，是建设部门当处长的同学，我们已有两年不见了，我得陪陪人家。不过，张经理你可要陪好我的两位领导啊！”方达向行长、副行长陈述自己的难处。他们也确实听到了这个电话。

“你有事就随便吧。尽管三缺一，但有张凯的女朋友顶着，还是一桌好麻将啊！”行长调侃。

近年来，在官场、商场风行的筑长城像一阵狂风，在南北各处风起云涌，现已和小姐风、跳舞风、吃喝风汇成了一股潮流。

有权力就有金钱，现今官场和商场权钱交易，已非稀罕事，各地各行各业都在若隐若现、半明半暗地展开。比如房地产商要批地，就要通过政府部门，要找国土局，要找建设部门，现在还要在周边环境调查有没有污染环境，因此，环保局也在批地建房中间施展权力。

房地产商对五花八门的权力部门不敢得罪，一个章子未盖就拿不到打了桩后就可卖楼的商品房预售证，房地产商就会陷入困境。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各自施展力量来打通各部门和头头。此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