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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上午,一轮灰蒙蒙的太阳无精打采悬于半空,宋骁飞坐在一辆翠幄青绸车里,满头大汗。他的马车跟着叔父袁保恒的八抬大轿,进了北京城。一路上马车内很闷,加上好奇,宋骁飞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偷看外面的城楼和人群。虽然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过北京,火烧圆明园,但北京毕竟是明清两代的首都,经过十余年的“同治中兴”,逐渐又繁华热闹,走卒商贩,不计其数,他们都拖着一条猪尾巴似的辫子。丝绸古玩商铺里外熙熙攘攘,不少顾客还是白皮肤、金发碧眼的老外。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到了文化街,道路旁的两排槐树开花了,一串串白色的花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宋骁飞下了马车,抬头一看,袁府到了。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府邸,院外红色粉墙,青釉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门左右各有一只高大威武的石狮,正门刷了黑漆,金兽头铜环擦得锃亮,铜环上方有繁体楷书的“袁府”两个大字,旁边悬着一块金字匾,写着“进士第”三个隶书大字,风格苍劲,自成一格。
袁保恒把宋骁飞叫到身旁,捋了捋自己的长须,指着金匾上的“进士第”说,“慰亭,你看这三个字,如绝世明珠一样宝贵,是李中堂的墨宝,道光三十年我中进士,李大人给我们府上题的,还派人专程送到我们府上,祝贺我们袁家一门两进士。现在袁家后生中,数你最聪明伶俐。你来北京后,我给你请最好的师傅,你闭门好好读书,博取功名,将来要是能一门出三个进士,那可是千古佳话,光宗耀祖。”
宋骁飞前世就深受应试教育的毒害,一听让自己闭门读书,心里有点不乐意,他知道袁保恒谙练武事,曾佐李鸿章的军幕多年,李鸿章亲自给袁府题字,也说明袁保恒跟他关系不一般,李鸿章现在任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有了他这样的靠山,或许自己不用在科举考试中浪费时间,何况袁世凯也考了两次科举没考上,他决定另辟途径干一番大事业,于是抓了抓后脑勺说,“叔父,小侄在南京时,父亲常教诲,盛世修文,乱世学武,所以我一直对兵法颇为钟情,应试科举,恐非我之所长。你和叔祖不也是投笔从戎,才建功立业的吗?”
袁保恒说,我当年也是像你父亲那样想的,到了北京才知道,没有功名会让人家处处瞧不起,按照朝廷制度,没有功名不能出阁入相,死后也得不到追封,难以光宗耀祖。更何况现在长毛、捻贼已平,天下大定,你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博取功名吧。
袁保恒用重金同时为宋骁飞聘请了三个家庭教师,一个是讲解诗词歌赋的周文溥,另一个是教习书法的张星炳,第三位是传授八股制艺的谢廷萱,三人都是当时有名的大儒,专门为官府子弟授课的。
袁保恒命人在宋骁飞的书房大门上贴了“闲人免进”封条,特意把弟弟袁保龄也安排在宋骁飞的书案旁陪读,监督他用功读书。袁保恒还让秋伊每天鸡叫第一声就叫宋骁飞起来晨读,把饭菜都送到书房,半夜才能熄灯就寝,隔三差五还要进行抽查,宋骁飞苦不堪言,他心一横,彻底发飙了,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才少年!
第四天,袁保恒刚上完朝回到家,换了一身蓝羽缎锦袍,外加青缎马褂,脚下一双乌靴,准备去书房看看宋骁飞读书读得怎么样了,周文溥、张星炳、谢廷萱三位老师就相继推门而入,都灰头土脸,面带愧色,“袁学士,你还是另请高明教导贵侄吧,鄙人才疏学浅,恐怕不能胜此重任。”
“你们一个个才高八斗,怎么会教不了他这黄毛小子呢?是不是我侄儿顽劣,得罪了几位,我给你们赔不是,待会去好好教训他!”袁保恒一听,急忙挽留说。他还让仆人拿出这三日的薪银给三位老师。他以为是宋骁飞调皮捣蛋,少年袁世凯在恶搞老师方面是有前科的,袁保庆当年在济南任知府时,携带家眷到任,聘请了一位叫王志清的举人担任袁世凯的启蒙老师,袁世凯觉得这位迂腐先生语言无味,面目可憎。风高月黑的夜晚,他捉了萤火虫放进玻璃瓶里,埋伏在王志清下馆必经的路上,等老夫子走近,憋着嗓子弄出几声鬼叫,吓得王志清以为遇见了真鬼,大病一场,搞清楚是袁世凯的恶作剧后,王志清愤然辞馆,再也不愿教这刁顽孩童。
三位老师连连罢手和摇头,“确实是大人的侄儿天资过人,近乎妖孽,我等老朽怕误人子弟,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然后,连银子都没拿就灰溜溜从后门走了。
“近乎妖孽?”袁保恒不信那邪,手提戒尺,蹬蹬就闯进宋骁飞的书房,准备狠狠教训一下这个顽劣的侄儿。
在教训宋骁飞之前,袁保恒决定先给他来个下马威,免得师出无名。他随手拿起一本论语,让宋骁飞背诵其中的《劝学篇》。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宋骁飞一甩辫子,摇头晃脑,竟然背得一字不差。
袁保恒大吃一惊,不肯就此罢休,拿出老子的道德经,五千字,那时候算是长文了,宋骁飞竟然也背得一字不差。再一检查,吓了袁保恒一大跳,四书五经宋骁飞都能应对如流。他发现这个侄子不仅过目不忘,对答如流。
原来,宋骁飞这个军校生,却特别爱好历史,在前世打下了坚实的古文基础。
袁保恒暗自慨叹,看来那些老师不是谦虚,实在是他们没本事教他了,于是袁保恒在京城四处托朋找友,为宋骁飞寻觅更好的家庭教师。他走马灯似的一连换了七八个老师,没有一个能教得了宋骁飞的,给宋骁飞找老师渐渐成了让袁保恒头疼的事。这个难题后来被容闳给解决了。
容闳1850年毕业后考入耶鲁学院,就是现在的耶鲁大学,是第一个到耶鲁学院读书的中国人,他返回中国,在封建守旧的官场却混不下去,尤其是受到以李鸿藻为首的“清流派”攻击,愤然到上海宝顺洋行经营丝茶生意。恭亲王奕?和李鸿章等洋务派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自强运动后,他才又得到机会为官。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以后,他同情起义的穷苦农民,因此受到朝廷守旧大臣的攻击,二品大员一贬再降,现在就剩六品虚职,只有袁保恒等几个朋友。
那天早朝结束,容闳约好友袁保恒到家中喝酒,两人都曾在李鸿章的门下任过职,私交笃厚。酒过三巡,容闳听说袁保恒正在为宋骁飞请家庭教师的事而头疼,一拍胸脯,举荐了一人:他的宝贝女儿容蓉,年方十七,在国外生活多年,是一位留洋女留学生,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过历史学和语言学,后转往欧洲,漫游欧州大陆的名胜古迹,通晓英语、法语、德语等多国语言。
第八章 历史之问
闷热的正午,院外槐树上的知了聒噪。宋骁飞躺着午睡,迷糊中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现代姑娘穿着白裙,明眸皓齿,轻声呼唤“骁飞”,像一位下凡的小仙女朝他走来,他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初恋女友欧阳小雪,等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才发觉不是。睁眼醒来,他的“小和尚”高翘,精神抖擞,秋伊站在一旁给他打扇招风,他拉过秋伊,又要*了一番,秋伊一脸娇羞,拒绝道:“少爷,大白天的,不要嘛”。
宋骁飞将她扑倒,轻捂住她的樱桃小嘴:“你叫小声点便好”。
秋伊半推半就,两人渐入佳境,秋伊直呼“受不了”!宋骁飞满头大汗,翻倒离身,射了之后,心内却一阵虚空,两眼望着房顶上的横梁发呆,口渴了也懒得去喝水。
到了傍晚,天空的丝云被金色的霞光染透,门外响起一阵搬箱子的响声,他穿睡衣出去一看,一高一矮两个门房抬着一个大木箱子,看样子很吃力,院子里还摆了四个。他上前问箱子里面是什么,矮个门房放下箱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弯腰作揖请安,对宋骁飞说:“回少爷的话,这是容府的容老师差人给您送来的书。”
“容府?哪个容老师?”宋骁飞一头雾水。他正疑惑,叔父袁保恒陪着一个妙龄少女朝他走来,少女正是容闳的独生千金容蓉。
一看到容蓉,宋骁飞双眼一亮,心情好了很多,她中等身材,看起来大约十四五岁,戴一顶白色西洋圆边礼帽,鹅蛋形的娃娃脸,左眼眉毛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美人志恰到好处,柔情的双眸清澈得像一潭叮咚的泉水,紧身的西洋裙把腰部丰满的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裙子边上还有八颗拇指大小的珊瑚珠,腰间有一个银色香囊,她比电影《黄飞鸿》里的十三姨更年轻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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