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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德仁喊道:“工资很高啊,一周一结算!”又过来三个男人。
金德仁很清楚,早在八十年代初,本地的小青年辍学后没有其它挣钱的门路,干窑场来现钱是上等的好活,想成为窑场上的一员,还需要自家老爷子提着两瓶酒,去支书那里走动走动。活虽然累,但是能拿钱回家,有缘分的还能领上个媳妇。现在是改革开放年代了,砖场同建筑一样,卖力气的活迅速让给了从南边山区来的外地打工者。
金德仁下车后,站在一边晃着指头点了点人数,心里很失望,眉头皱起来,他又举起两只手两个食指一交叉,喊道:“去还是不去!”眼见又增了十元钱,七八个人便又围过来了。开砖机也得十二个人,运坯的人也不够,凑不起人数,就意味着麦收期间停工,一天损失数千元呀。
他眯起眼睛,迎着似火的骄阳向远处望去,几片鲜艳的头巾吸引了他的视线。
妈的,男人不够女人凑。他心里暗暗想,看砖机费力少,女人也行,工资支付少。金德仁的脑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老赵要个做饭的呀,我说啥也找一个做饭的女人。
说不上有多少个中年女人在菜市场上找活干,许多女人是沂水山区一带的,几个老乡租一间简陋民房,各干各的营生。北海人不欺生,南方人来修皮鞋做衣服,青州人来卖甜瓜,安丘人来收废品,市场就特别活跃。也带过来了五花八门的小吃,这里就有四川小天鹅,重庆火锅,云南过桥米线,新疆烧烤,是地地道道的新疆人来开的,站在摊前吃了羊肉串,他们会捧出新疆的馕让你品尝。
几个女人凑过来,金德仁细眯着眼睛一个个审视,觉得还年轻,能干重活。有的女人脸上黑红的一片,是些出力气的主。金德仁大声问有没有会做饭的?一个女子闻声走来,脸上围着围巾,看不出模样,只露一双大眼睛。身材如风摆杨柳,颤颤地堆在胸前的两座山包像要挣开衣襟,张扬着青春的激情。一条看不出新旧的蓝色牛仔裤绷住硕大的屁股,而中间却是细得不能再细的腰了,好一个美人坯子。金德仁“古噶”一声咽了口唾液,言不由衷地骂道:“他娘的,可能没力气!也不像干活的主,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然而当他的眼光扫过她的眼睛时,他却停在她的脸上足足有一分钟,那是一双令人心动的眼睛,无限的疲惫、憔悴、忧伤却遮不住青春的美丽,像吉普赛女郎那样多情。“我姓郝,叫郝少红。”声音也很好听的,金德仁心动了。但他还是摆了摆手,表示不同意,这种女人不适合干伙房。那女子一定误会了,以为金德仁同意了,就跟着人们弓着身子往后面那辆车上爬。金德仁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去,就是因为那女人太*了:圆圆的屁股,圆圆的胸脯,金德仁想了半天才想出那是“*”两字。可是金德仁是男人呢!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呀!况且是个有点钱的男人呀!他安慰自己: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换上哪个男人也不愿让这么一个好看的女人伤心呀。
《土窑》 第三章(2)
金德仁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愿望,非常愉快,后来他琢磨出那是一股温柔的爱。
两辆车一路飞奔,下了公路,又走了一段有着无数车辙的土路,土路两边是庄稼地,玉米苗齐齐地从新割的麦茬上探出头来,远远的红砖堆、高耸的烟囱出现在大家面前。窑场到了,车停下了,金德仁先从车上下来,新来的工人也纷纷从车上跳下来,满脸兴奋,东张西望的,脚下的尘土飞起来。
两个运坯的工人推着满满的一车湿砖坯走向晒坯场,他们光着上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背部呈古铜色,在太阳下油亮亮的,快速地向前移动,汗一滴一滴砸在尘土里。
那个大*女人下了车,鞋子似乎不合脚,走起路来身子一扭一扭的。红色的围巾像摆设,松松地在胸前系了一个扣。没有一句话,只是满脸的好奇。她漫不经心地在砖机旁转了转,看到砖机旁制坯的地方围着三五个人在整理砖机,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光着脊梁,浑身黑黑的,圆圆的脑袋,裤衩已分不出颜色,像个小泥猴蹲在砖机旁,掏湿坯。她嘻嘻地笑起来,摸着那个小孩子的头说:“还有这么小的小孩子?”转过身子对金德仁说:“他像个童工?”
金德仁白了她一眼,听出是讽刺小孩子长得小,他说:“他人长得小,又长一张娃娃脸,岁数不小。”又接着说,“这不是我雇的工人,他是跟着同乡来的,没有家,一个人在社会上瞎逛游,来这里干多干少无所谓,给他碗饭吃吧。”
金德仁说完便向四周吆喝道:“你们都到办公室登记个名,那里有人给你们分工。”
郝少红才知道这个司机竟然是场长,她伸了一下舌头,不再言语。
摘下围巾来的少红长相俊俏,对谁都笑吟吟的。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个子有一米六八,大嘴大脸,脸上白里透红,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像狐狸一样美丽的丹凤眼。她来到这里显得很兴奋,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厚厚的嘴唇,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个齐腰的辫子。男人们的眼睛亮起来,活也不累了,窑场上的灰尘也不那么讨厌了。大家都认为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干个轻快营生,到饭店站个桌什么的,言外之意可以凭脸蛋儿吃青春饭,怎么会来这与泥与水打交道的砖场干活呢?大家很纳闷,也很高兴。金德仁招她来就是想让她干伙房,兑现老赵提出的事。她会笑,见了谁也笑眯眯的,尤其在金德仁面前,笑得更甜,金德仁便像酷热中饮了一杯凉汁,从头到脚都畅快。少红帮着老赵摘摘菜,做饭,还给她调了个兼发砖的活,客户从会计那里打上单子,她照单子上的数目,指定客户所拉的砖;没有要砖的,她尽管在屋里歇着,他们在一起的机会多起来了,郝少红说话甜甜的,格外悦耳。同客户打交道,少红十分干练。围巾是不围了,戴了一顶长沿的灰色凉帽,头发披肩以下,有时辫一根独辫垂在腰间,摆来摆去的很惹眼。
看起来十分高傲的少红,却十分随和,同谁也自来熟,买砖的、送渣子的客户喜欢来办公室坐坐,喜欢同她开些带诨的玩笑,她都一笑了之。
在窑场这个男性世界里,郝少红成了男人们注目的焦点。金德仁的身上似乎注入了一股生气,人也精神了许多。少红那种迷离的眼波搅得窑上男人们内心波澜壮阔,似乎从开窑到现在男人们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关注一个女人。
郝少红天生就是那种见了就让人记住的一类女人。她不笑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忧郁的神情,似乎包含了她所经受的过多的灾难。她看你的时候,尤其男人,她会盯住你的眼睛,给你一瞥温柔的哀怨,她那和善的美丽的面孔,让人生出好多爱怜,让男人们在她面前忘记了年龄。
窑场上需要一批稳定的有组织的劳动力,从劳务市场上雇工是最不可靠的。劳务市场上都是些散兵游勇,爱干那些一天一结算的活,今天在城里拉点东西,明天说不定就去农村地里干点农活。这样就出现了一些专门组织干砖场活的二工头,窑场老板依靠这些二工头来组织人员,远的来自四川、贵州,近的来自沂南等地,所以一个砖场上的工人往往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人,由一个或者两个工头领着,工资待遇也由工头去理论,工头从中抽取提成,自然得到更多的利益。一九九○年用工已经发展到了这种方式,砖场的大老板喜欢用这些人,自己操心少,人也找得齐。金德仁雇用的四川民工,都在东院居住。隔上一些日子,一个个头上梳着许多小辫子的四川女人,往往领着三四个孩子来看望在这里做工的自家男人。在长得有半人高的玉米地旁边,常常遇上一群四川女人,她们个子不高,脸黑黑的,大人怀里抱着,背上背着,手里牵着大小不等的十多个小脏孩站在路口玩耍。
《土窑》 第三章(3)
金德仁没有想到,这十多个从市场上招来的散客居然在窑场上干住了,包括那个青春逼人的郝少红在内。金德仁幸庆她留了下来,因为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牵挂和期盼。
金德仁从窑屋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放眼望去,窑场已被绿色的玉米林包围了,四周尽是起起伏伏的绿。他的心情舒畅起来,他知道秋天过后是农村盖房的好时机,砖价又到好时候了。心情舒畅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又有了恋爱的感觉。金德仁这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像小青年一样对少红的眼睛着了迷。他每时每刻心里装着少红,一天不见她,就六神无主,但他压抑着这份感情。他不再专门去镇上的妙妙理发店理发了,头发长了随便在附近找个理发店理完就快回到窑场,他会找很多的理由呆在窑场上,对待窑场上的事更加用心了。好像他一离开窑场,窑场上就转不动了一样。少红让他的心飞扬,少红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喜欢上了少红,谁都看得出来,他出去办业务的时间少了,到了点就蹲在窑上吃饭,不但不挑剔,还一个劲地说好吃,喜得做饭的少红呵呵笑,少红感觉到一种被赏识被爱护的感觉。
“少红,做我的女儿吧?”闲下来的时候,金德仁常常开这种玩笑。少红就羞涩地一笑,嗲声嗲气地说:“哪敢高攀呀!”可心里喜滋滋的。
温暖的阳光,照过来,一种自然的欲望从人们的心底升腾起来。金德仁心里十分快活,他要带少红出去要账。少红穿上一条紧身的黑皮裤,上身一件紧身的小背心,勾勒出身体的线条。长发松开,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他们的关系就像是电影上的情节,让人设计好了,一步步地发展下去。窑场上那些光着脊梁淌汗的小伙子大姑娘向少红投来了羡慕目光,因为少红来砖场没出三个月就认了老板金德仁做干爸。
秋去春来,德仁正在查看会计搬过来的账目,一位个子偏矮偏瘦的中年女人吵吵嚷嚷地进来了。他心里一惊:又惹着什么人了?他抬起头,那位又黑又瘦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气冲冲地走进来,金德仁一眼认出她是许副场长的女人。她开口就对金德仁说:“俺家老许跟着你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到头来一分钱也拿不到,有你这样当场长的吗?”满是指责的口气。金德仁压住火气,当即叫会计把工资表拿来,让她过目,每张表上都有许副场长的潇洒的签名,并盖有鲜红的手印。许家女人“嘎巴”一声像被捏死的臭虫,愣在那里哑口无言了。原来许副场长一年到头的工资如天女散花,全给了同他好的女孩子,回家对他老婆说赔了本,没分到钱。他老婆听说金德仁挣了钱,莫非金德仁欺负她不善言辞的老公,她来为不善言谈的丈夫讨个说法。足足有一分钟,她才回过神来,“这个该死的……”她一边骂一边灰溜溜地往外走,看着她尴尬地离去,金德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金德仁再*他也讨厌下面的人作风不正。他原来看不惯像许副场长那样的中年男人,一有空就到女孩子堆里去*,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别以为远离村庄,就远离了束缚,远离了道德。可是现在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这份感觉。
少红的身上有一股朝气蓬勃的东西,吸引着金德仁的目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再到夏季的时候,金德仁看郝少红的那双眼睛里已经多出些莫名其妙的神情,不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那种异性相吸的感觉,金德仁着了迷,他想弄明白这种感觉的奥妙。
傍晚的太阳不毒了,窑屋前碗口大的地瓜花开得正艳,有一只两只的蝴蝶翩翩飞进来。正在收拾饭桌的少红问:“干爸,几点了,我也要去看演出!”金德仁让她自己来看看是几点了,少红去看桌子上的小闹钟,无意间贴着了金德仁的身体,金德仁一下子瞥在了少红开口很低的衣服上,胸前的*隐隐可现,金德仁的喉结咕噜动了一下,浑身燥热起来,手无处放了,人却变得格外严肃。外面很静,已没有白天的嘈杂,大家吃了晚饭去看歌舞演出,这是一场多年不见的村头演出,整天圈在窑场的职工们非常兴奋,早早地去了。
夜色笼罩着大地,寂静无声。望着少红青春诱人的身段,金德仁不知不觉地将少红从后面抱住。少红一惊,急于挣脱,无奈细细的腰肢已被他有力的大手臂紧紧地搂住,挣脱不开。少红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难道天下的男人都这样吗?就没有把她当亲人看吗?满腔辛酸的少红惊惶失措地扭过头来:“干爸,干爸,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呢?让人看见丢死人!”她对他僵硬地笑了,这笑是讨好而不是引诱,可是在金德仁眼里,根本分不出来。金德仁也一惊:“少红,给我个机会吧,从你一来,我就喜欢你呀。”金德仁结结巴巴地说。谁知少红根本不是他想的那种惊喜的表情,而是苦笑了一下,哀求说:“好干爸,让我做你的好女儿吧。”
《土窑》 第三章(4)
金德仁无耻地狞笑着说:“我有女儿,我不需要女儿,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他用力抱起了一时无主的少红,进了里屋。
少红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起初金德仁以为少红就是那种朴素纯洁的女孩子,同你说话的时候,她会睁着迷离的大眼睛,盯着你的眼睛不动。她会唱歌,会跳舞,会哼几句流行歌曲,再发几声嗲,就表现出与别的女孩子很不同的味道,金德仁寻着这不同的味道喜欢上了她。
金德仁看到少红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没了兴致。老赵的咳嗽声适时地从伙房传出来,在这漆黑的夜里传得很远。原来他没回家呀,金德仁慌忙松了手,少红趁机跑了出去。
遇上当地赶集的日子,窑场上往往提前发一部分工资,大家常结伴去买些日用品。金德仁给少红买了面背面是红色的圆镜子,女孩子就爱照镜子,她没拿到宿舍里,就放在了窑屋办公桌上,老赵买菜去了,没有客户来买砖,少红就在镜子前盘头发。她总是用一个大紫色的发卡把她长长的头发拧个圈别在头顶上,俏丽无比。金德仁走过去,夺过发卡,放在一边,扳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少红,我这次可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对我也有意思呀。”不由分说,低下头去寻找她的嘴唇。少红发现了金德仁的企图,极力地将头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躲避着他的嘴,她想把这纯洁的吻留给她未来的夫君。她头发丝里散发着年轻女性迷人的气息,金德仁激动不已,他觉察到了她的反抗,哀求说:“少红,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就答应我吧!我对你是真心的。”她却伏在他的肩头哭起来:“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你有钱又有个好家庭,干吗来找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的事呢?”
金德仁就把妻子钱二妮的愚蠢和无知、霸道和丑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少红诉说。金德仁说他虽然有了钱,但是内心非常苦恼,没有人理解他也没有人帮助他,只有得到少红这样聪明的女人的帮助,他的事业才能做大做强。
见金德仁一副不罢休的样子,郝少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光,她说:“干爸,我喜欢崇拜你,但是绝不是和你搞那个。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说完就往外走。金德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少红的心咚咚地跳起来,像触了电一样,她回过头来,苦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是个苦孩子,你连想都想不到的苦孩子,你就饶了我吧!”
金德仁对少红的企图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不肯罢休。金德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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