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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林子,向南一望,草地上还有些零零星星的掉队人员,正向这里吃力地走着。有几个人已经快走到村边,其中一个人戴着眼镜,拄着根棍子,穿着踢里拖落的大袍子,样子很象徐老。待走得近了,才看出果然不差,他还牵着一匹马,马上骑着一个小鬼。再后面是谢老,由樱桃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的破棉衣上沾着一块一块的稀泥,看来是跌倒过的样子。眼镜缺了一条腿儿,用一根白线挂在耳上。胡子长得很长,显得相当衰弱。
毛泽东紧走几步,赶到他们身边,亲切地笑着说:“徐老,谢老,你们俩很有点吃不消吧?”
“我还行,就是谢老够呛”徐老抢着说,“平时,你们老问我为什么不骑马呀,不骑马呀,这不是,过草地就用上了。”
说着,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这一次你还是没有骑马。”毛泽东笑着,看了看马上驮着的那个小鬼。
“我的小鬼病了,我也不能把他撂在草地上嘛!”
毛泽东一低头,望见徐老的袍子下,露出一条红裤子,惊奇地问:“你穿的是么子裤子?”
“没有法子!”徐特立叹口气自嘲地说,“裤子太破了,别人给我一块红布,我就缝起来,你瞧,比新娘的裤子还鲜艳吧!”
徐老的话,引得毛泽东笑了一阵。毛泽东又望着谢老那衰弱疲惫的样子,问:“谢老,你的马呢?”
谢老还没接话,樱桃笑着望了他一眼,说:“他送了人了!”
“送了谁了?”
“一个干部。”樱桃说,“在贵州,那个人一天拉痢拉血,浑身肿得不象样子,一步也走不动,眼看就得寄下来,谢老就把马让他骑了。”
“后来呢?”
“后来,过金沙江,那匹马没拉好,被水冲走了。那个干部觉着对不起谢老,哭了一场。谢老说,冲走就冲走了吧,我也练练走路。从此就一直走到这里。”
毛泽东深沉地叹息了一声,望着谢老那虚肿的脸,又问:“你的身体怎么衰弱成这样?”
“他把粮食都给了年轻人了,自己去吃野草。”樱桃又插嘴说。
“润之,我开始信心还是有的。”谢觉哉抬抬浮肿的眼皮,“后来,我就觉着我不一定能走出草地了。我想,粮食还是让给年轻人吃吧,他们有希望走出草地,为革命工作的时间也长。”
毛泽东的脸上出现了深深感动的表情。
“我这次能走出草地,主要得感谢同志们。”谢觉哉说,“那天要不是董老,恐怕就没有我谢觉哉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湿润了。樱桃怕毛泽东听不明白,就插上说:有一天,谢老实在走不动了,拐棍也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万般无奈,就把他背上那条花毯子丢了。后来,董老见草地上扔着一床花毯子,一看就知道是谢老的。他想,如果不是谢老万不得已,便不会丢掉这条赖以活命的毯子。这样,董老就把毯子拣起来,到了宿营地还给他。
“就是这条花毯子。”樱桃笑着向自己背上一指。
“这个鬼草地,现在总算走出来了!”谢觉哉望着毛泽东感慨地说,“润之,我跟你说,这样的困难我们都能够战胜,不会再有什么困难能吓倒我们了。中国革命是真正该胜利了!”
“好,你说得好!”毛泽东连声说,“我们是真正该胜利了!”
“这个村子是班佑吗?”樱桃笑问。
“是的,是班佑。”毛泽东笑着回答。
马背上那个满脸病容的小鬼,插进来问:“我们这就算走出草地了吗?”
“走出了,基本上走出来了。”毛泽东又说。
樱桃笑得象一朵花似的,两个眼又笑成豌豆角了。小鬼如果不是在马上真要跳起来了。
这时,从正北方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奔驰过来。毛泽东转过身来,用手遮着阳光一望,只见为首的那人,一手牵着丝缰,姿态英挺威武,第二个脸型长瘦,就象沾在马上那样沉着从容。来到近处,那两人显然发现是毛泽东,就急忙跳下马来,打了一个敬礼。毛泽东见是陈昌浩和徐向前,忙上前同他们握手。经过毛儿盖一段相处,彼此都比较熟了。不过陈昌浩与徐向前不同,陈少年得志,比较自负,在毛泽东面前谈笑自若,毫无拘束,而徐则认为自己不过是“小党员”,一举一动都比较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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