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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说长道短（第1页）

第二天早上开工前，刘中义把工人召集到一起，训了话。两个嫂子和大姐的争端，尤其是二嫂进医院，必定会成为桃园里的一个爆炸性新闻，他得遏制消息的外传。此外，两个嫂子突然找大姐闹事，一定是桃园里的工人挑唆的。他必须训话，以此事为鉴，尽量避免这种负面新闻往外流传。他给工人讲了些大道理和故事，最后归结到团结友爱、不传谣不造谣的主题上来，希望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好好干活，嘴稳手稳，到哪儿都好安生。开会归开会。桃园里的私下议论自然是禁不住的。有说顾广珍和罗红贪得无厌的；有说刘中芹不该拿妈家的存折的；有说刘中义的钱贴了大哥二哥不计较的；有说刘中华作为家中老大主事不公的……桃园几十个工人，各有各的知交，但毕竟是一个村的，彼此或因血缘或因邻居或因曾经的相帮，又都能说上话，对一个爆炸性新闻，各自揣着各自的看法，期待交流，你碰到我，我碰到他，忍不住就大谈起来。不到一周，桃园的角角落落都在私下里议论罗红进医院一事。各种言论自然会传进顾广珍和刘中华、罗红和刘中芹的耳朵里。顾广珍和刘中华听人家说他两口子没侍候老的，每个月白捡了两个弟弟的1600块，私拿了老人的3000块，还不想分给妹妹们遗产，太自私了，不像话；罗红听人家说她不侍候老的，每一个月给大嫂800块，自己在家却没啥收入，纯粹是东洋人戴高帽——假充大个。私拿了老人的3000块，还打婆姐，分明是一个烂透的倭瓜装着一肚子的坏水；传到刘中芹耳朵中的话让她很不舒服，说她作为出嫁女儿，不该拿妈家的存折。你对老的有孝心是你的本分，你哥哥不行，你只能劝，不能争；对刘中义的议论自然是正面的，说他各种好。但也有种说法，说是当了大老板自然就大方了，没啥值得夸赞的。不过，对他的议论，刘中义自然是听不见。但各种议论传到顾广珍、罗红和刘中芹的耳朵里，她三个都不自在起来。刚开始是自家人闹，外人不知道，现在全村都知道了。他们不知道全部的细节，偏偏听到了她们吵架时的内容，而那内容正是矛盾的核心，正是可以用传言诛杀她们的利器。一两个人的议论可以忽略，但一个村子的议论就无法忽略了。听得多了，刘中华、顾广珍和罗红渐渐觉出了惭愧。再见到村民，他们三个不复有往日的神气，虽然腰还是故意往直里挺，但心却像罪犯，有一种下意识地卑下。刘中芹原以为自己的做法合情合理，没想到也有说她歪的，这让她有些惊讶。她慢慢反思，人家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她不理解，老农民自己做事常常错得离谱，七嘴八舌议论起别人来，却也能击中要害。马晓琼每天在桃园里到处转，自然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但都是支离破碎的，因为人家一见到她就立即停嘴了。她是外村人，是技术员，平时不和工人说闲话。她和工人的交流，基本上限于桃园上的管理技术问题。她不明白，刘中义的大哥二哥都住着一宅一院的新房，孩子都有稳定的收入，为啥对老的那么吝啬，对亲姐妹那么无情，区区1万元都不愿意分给姐妹们；尤其是顾广珍和罗红妯娌俩，竟然大打出手，闹到了医院。双石镇俗称“小上海”，算得上紧跟时代潮流了，大型卖珠宝的就有好几家；春节前后，从外地回来的小轿车排成长龙，这对于一个镇来说，不可谓不先进。但二里庄离双石镇只二里之遥，又在县道边，不是闭塞的山沟，为啥还有如此愚蠢、野蛮的行为？只能说当前的农村处在转型期，老的依然存着老思想老固习，年轻的和老的隔着鸿沟，一时难以填平。这天下午开工前，办公室里，刘中义叮嘱李涛和马晓琼，随时随地对工人开展教育工作，和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就把道理讲了。专门开会讲道理，效果不一定好。只有在生活实践中就事论事效果才最好。刘中义坦诚布公：“我的家庭发生这样的事，我自己很惭愧，让全村人捡笑话了，是我没调解好哥哥和姐姐的矛盾。”

“表叔，你以为你是县委书记呀？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李涛不同意刘中义的说法，“你根本不需要自责，像我大表叔大表婶那样的文盲，在农村里不少，他们头脑里几十年的毒瘤，你能一下子拔了？咱这个地方的农民，吃穿是不愁了，真要说精神文明，还差得远呢。”

李涛接着说了他大姨村里的一个案例：当爹的瘫在床上了，大儿子是当了20多年的大队支书，他下面有弟妹共4人。他给弟妹们开会商讨赡养方案，愣是开了4次会才把方案定下来。原因是意见总是统一不了，都不愿侍候，只愿拿钱出来。好不容易有个弟弟愿意侍候了，又嫌钱给的太少了。再次定方案，加钱，最后才谈妥。“20多年的大队支书，天天和群众打交道，处理事情没你有水平吗？”

李涛说，“表叔，你在家庭里的表现已经很完美了。亲自侍候，不争遗产，还要咋样？但是，你再高尚，你当不了救世主你信吗？你不可能一年半载就改变他们，是不是？”

马晓琼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说咱江淮地区的经济比那些闭塞的山沟沟肯定是好些，但精神文明可不一定。现在的农民在比着富比着炫，把钱看得过于重了，反不如以前大集体的时候思想纯粹。欲望多了，思想就容易发岔。贫贱夫妻过日子愁，但富豪们也不一定快乐，因为人有钱了欲望更多。刘中义笑着说：“你再说下去就靠向虚无主义了。我的想法就是3个字：太穷了。咱村里外表看起来住得都还挺好的，那都是个空架子，兜里有钱才是真有钱。真有钱了境界自然就高了。中国最豪华的村庄华西村，村内家家住别墅。2012年的全村总收入524亿。我不信那些村民会因为一万两万的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