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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2页)

怀着这种决心,从那件骚动与奇事中滋生的决心,我跟着普拉巴克,展开孟买黑暗面的环游旅程。首先,他带我到距董里区不远的一处奴隶市场。董里是孟买的人口密集区,以拥有清真寺、市场、专精蒙古料理的餐馆而著称。大道变成街道,街道变成巷道,最后巷子窄到出租车无法通行。我们弃车步行,蜿蜒曲折的小巷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顺着喀提林的巷子愈往里走,我们所处的时代,离我们愈远。汽车和摩托车陆续不见踪影,空气变得较干净、清新,没有其他地方普遍弥漫的柴油和石油废气污染,我们闻到香料味和香水味。车声渐稀,终至不复闻,取而代之的是街头声音:一班小孩在小院子里背诵《可兰经》;妇女在门口捣香料,石头相碰的刮擦声;还有磨刀匠、拍松褥垫的、修理炉子的和其他沿街叫卖的小贩乐观的喊叫声。到处传来人们用嘴巴和手发出的声音。

我们走在迷宫般的巷弄,一个转弯,经过一长排停放脚踏车的铁架。接着,就连这些简单的机器也消失。货物捆成一大捆,由挑夫顶在头上运送。热得人难以忍受,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孟买太阳,从此处卸下:巷弄里阴暗、凉爽、不见日光。建筑只有三层楼高,顶多四层,伫立在蜿蜒的小巷旁,像要俯身压来。天空只剩一抹淡蓝。

这些建筑古老而破旧。原本堂皇而气派的石造立面,如今剥落、脏污,散布着随意修补的痕迹。头顶上,到处可见小阳台往外突出,与对面的小阳台相会,距离近到伸长手就可以碰到对面阳台,把东西递过去。偶尔瞥见屋内,墙壁未粉刷,楼梯摇摇欲坠。许多人家敞着一楼窗户,以露出临时店铺,陈售的东西有糖果、香烟、食品杂货、蔬菜、器皿。显然,这里虽然铺设了水管,但很简陋。我们经过几个地方,看到那里的妇女拿着铁罐或陶罐到户外唯一一个水龙头取水。所有建筑表面爬着像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电线和导线管,仿佛就连现代和现代动力的象征和来源,都只是大手一挥就会被拂掉的脆弱的临时管线。

左弯右拐的窄巷似乎属于另一个时代,随着我们愈深入迷宫巷弄,居民的外貌也似乎变得和现代日益遥远。在这城市其他地方寻常可见的西式棉质衬衫和长裤,随着我们脚步的深入,愈来愈罕见,最后除了在最年幼的小孩身上,这类打扮完全不见踪影。男人是色彩多样的传统打扮:长及膝盖、从脖子到腰部有成排珠母钮扣的丝质长衬衫;素色或带有条纹的束腰带长袖长袍;类似西方僧侣服的连帽斗篷;白色或念珠色、款式层出不穷的无檐便帽,和黄、红、铁青色的头巾。这一区虽然生活贫困,女人身上的饰物却更抢眼,饰物虽不值钱,设计却极其繁复、用心;额头、脸颊、手和手腕上种姓地位的纹身,也同样抢眼。每个女人裸露的脚上,都戴了银铃脚镯和螺旋状黄铜趾戒。

项塔兰 第三章(6)

这数百位居民的穿著,似乎是居家寻常打扮,是为自己而打扮,而非为出外溜达而打扮。他们以一身传统穿着示人,似乎安然自得。而街道也很干净。建筑虽然龟裂、脏污,窄小的过道挤满山羊、鸡、狗和人,每个瘦削的脸庞流露着贫穷生活的愁容和空洞,但街道和人都彻头彻尾的干净,不见污痕。

接着我们转进更古老的小巷,巷道狭窄到两人错身而过都非常勉强。对面走来的人会先跨进门口,让我们先过,再前行。这些小路上方有顶棚和遮棚遮着,非常阴暗,前后能见度只有几米。我紧盯着普拉巴克,深怕落单迷路,走不出去。矮小的普拉巴克频频回头,要我注意前面路上松动的石头,或台阶与头顶上的障碍物。我全副心思在预防这些危险,因此失去方向感。我脑海中的孟买市地图旋转、模糊、渐渐消失,我无法判定海的方位,到这地区途中所经过的那些重大地标——花神喷泉、维多利亚车站、克劳福市场——我也不知自己置身何处。我觉得自己太过深入这些窄巷,觉得敞开的家户大门和香水浓郁的人体,散发出让我透不过气的浓浓人情味,因而觉得自己似乎走在屋里,走在人家家里,而不是走在屋与屋之间。

我们遇见一位小摊贩老板,他穿着汗渍斑斑的棉背心,翻动盘子里的面糊状食物,盘里的油噗吱作响。盘子下的煤油炉发出蓝色火焰,是周遭唯一的光源,那火焰很诡异,让人想起修道院的生活。他的心情写在脸上,日复一日、报酬微薄的工作,使他眼神里徘徊着某种极度痛苦与沉闷、压抑的愤怒。普拉巴克走过他身旁,走进黑暗里。我走近那男子时,他转头正对我,眼神与我交会。一时之间,他蓝色火光下的愤怒,全倾泻在我身上。

多年后,我结识的阿富汗游击队朋友在坎大哈攻城战附近的山上,聊了几小时印度电影和他们最喜爱的宝莱坞电影明星。印度演员是世上最会演戏的演员,其中一人说道,因为印度人懂得如何用眼睛叫喊。那位在小巷里以卖油煎食物维生的小贩,以叫喊的眼神盯着我,以笃定的姿态定住我,犹如他已把一只手伸进我胸膛。我动弹不得。我的眼神在说:我很难过,很难过你得做这工作,很难过你的世界,你的人生,如此炎热、阴暗、无人过问,很难过我闯进……

他仍盯着我,手里紧握着煎盘的把手。我的心脏怦怦跳了一下、两下、三下,我满脑子可笑又可怕的想法,心想他是不是要把滚烫的热油往我脸上泼。恐惧让我不由得猛然移动脚步,我双手平贴着潮湿的石墙墙面,小心缓慢地走过他身旁。走到他身后两步时,我踩到路上的裂缝,重心不稳摔倒,把另一个人也拖倒。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身子瘦弱。隔着他粗糙的短袖束腰外衣,我感觉到他如柳条篮般的嶙峋瘦骨。我们俩重重一跌,跌在某户人家敞开的门口附近,那老人撞到头。我急忙起身,结果又踩在一堆松动的石头上而滑倒。我想扶起那老人,但有个老妇人蹲坐在门口,她拍打我的手,要我不要靠近。我用英语道歉,绞尽脑汁想着对不起的印地语怎么说——怎么说?普拉巴克教过我……Mujhako afsos hain……就是这句,我说了三、四遍。那些话回荡在建筑与建筑间漆黑、寂静的走道上,犹如喝醉者在空荡荡的教堂里的祈祷。

项塔兰 第三章(7)

那老人轻声呻吟,低头垂肩坐在门口。那老妇人用头巾一角擦拭他的脸,然后伸出头巾,要我看看上面鲜红的血渍。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满布皱纹的脸上,全是鄙夷的不悦。她那简单的动作,伸出沾血头巾的动作,似乎在说:瞧,你这个蠢蛋,你这个笨手笨脚的野蛮人,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觉得热气快让我窒息,漆黑和环境的陌生让我喘不过气。墙壁似乎在压迫我的双手,仿佛靠着双臂力撑,我才不致被墙壁完全包围。我往后退,离开那对老人,最初踉踉跄跄,然后猛往前冲,冲进那隧道的阴影里。一只手腾空伸出抓住我肩膀。轻轻一抓,但吓得我差点大叫。

“这边,巴巴。”普拉巴克说,轻声暗笑。“你跑到哪里去了?只有这条路。接下来沿着这走道外侧走,因为走道中间很脏,明白吗?”

他站在一处入口,身后是狭窄的走道,穿过两栋建筑的无窗墙之间。他微笑着,牙齿和眼睛闪现微光,但他身后一片漆黑。他转身背对我,张开双脚,直到两脚各顶到墙壁,然后双手抵墙,拖着擦着墙壁的脚,小步小步地走。他认为我会跟上。我正在迟疑,见到他拖着脚走的笨拙身影消失于漆黑中,我才赶紧伸出脚抵着墙,拖着脚跟上。

我听到普拉巴克在我前面,但天色太暗,看不到他。我一只脚偏离墙脚,靴子踩到路中央一坨黏乎乎的东西,一股恶臭从那又软又黏的东西冒出来,我把双脚死贴着墙壁,小步往前滑行。有矮胖而厚重的东西滑过,厚墩墩的身体擦过我的靴子,发出刮擦声。几秒钟后,又有一只,然后再一只,摇摇晃晃经过我身旁,身体沉沉滑过我靴子的趾头部位。

“普拉布!”我吼叫,不知道他在前头多远。“有东西跟我们在一块!”

“什么东西,巴巴?”

“地上!有东西爬过我的脚!沉沉的东西!”

“这里只有老鼠在爬,林。没有别的东西。”

“老鼠?有没有搞错?这些东西大得像牛头。天哪,这叫什么观光,老哥!”

“大老鼠没关系,林。”普拉巴克轻声回答,声音从我前方黑暗处传来。“大老鼠很友善,不会伤人,如果你不攻击它们的话。只有一件事会惹得它们咬抓你。”

“什么事,快说?”

“大叫,巴巴,”他轻声答,“它们不喜欢声音太大。”

“噢,这下好!你现在才告诉我,”我压着嗓子说,“还有多远?我已经开始有点发毛了。”

我没发现他停了下来,一头撞上,把他顶在饰有镶板的木门门面上。

“到了。”他小声说,伸手敲门。敲门时敲一下停一下,再敲一下,再停一下,透着蹊跷。门里传来粗重门闩滑动的刮擦声和哐当声,门打开,亮光突现,刺得我们一时睁不开眼。普拉巴克抓住我袖子,拉着我一起进去。“快,林!不能让大老鼠跑进去!”

我们走进一个小房间,墙上没有窗子,阳光只能从顶上盖着生丝绸的长方形天空中照进来。我听到人声从这死巷里传来。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砰一声关上大门,然后转身面对我们,沉着脸,露出牙齿。普拉巴克立刻开口安抚他,轻声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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