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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2页）

火车越向南方走，窗外的景色越暖和，绿色越多，远远的山色朦胧，河流纵横；大片的黄色油菜花，像伸向天边的地毯，令人心旷神怡；但是，犹太难民们似乎又焦虑起来。因为越往南走，人们发现，荷枪实弹的日军哨兵在月台上越多。穷困潦倒的大批中国难民，躺在火车线路的两旁，向火车上的人伸出乞讨的手……有人往下扔食物，更多的人是叹息。善良的犹太人想，既然中国的难民，这块土地的主人都如此的艰难困苦，民不聊生，他们这些外来的难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火车快要过黄河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李梅和赵克强没有入睡，他们兴奋地等待着过黄河的一刻，想亲眼看看自己祖国的母亲河。

突然，火车刹闸。“咣”地一声，把所有的人从睡梦中惊醒。小件行李从行李架上纷纷落下来，砸向懵懵懂懂的人们。赵克强是反应最灵敏的一个，他打开车窗，探出头，看见火车的前进方向有隐约的火光和爆炸声……

不一会，车窗外的铁路路基上传来日本兵纷沓的脚步声和各种命令的喊声、哨子声。刹那间，路基下面和车棚上射出机枪的火舌，组成交叉的火力网，射向黑黑的旷野。

犹太人的第一反应是就地卧倒，趴在座位下面，妇女的怀里抱着孩子，男人怀里抱着他们一旦逃亡所需要的基本物品。

但赵克强却意外地突然兴奋起来。他东张西望，前后跑动，还不断地将头很危险地伸出窗外。犹太人惊恐万状地喊着赵克强，让他赶紧地趴下，好像他不趴下就能招来炮弹和灾难。赵克强却嘻嘻地笑着，安慰着犹太朋友们：“大家不要怕，不要怕。是我们的抵抗力量在破坏敌人的运输线，真过瘾啊！”

犹太人一听，更加的着急了，大家好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齐祈祷起来。

京沪线的铁路，穿越黄河的时候，要经过中国山东省的地面。山东的抗日力量是日本人最头疼的武装。山东是中国古老的哲学家孔子和孟子的故乡，也是《孙子兵法》作者的故乡，这里的人民尚武好义，著名的农民起义的小说《水浒传》中的一百单八将，就活跃在这里。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山东人在共产党的组织下，几乎很少出现同日本人合作的汉奸，倒是农民的游击队用最简陋的武器，消灭了几万名日军。他们经常扒铁路，袭击日军的运输，牵制了不少的侵华日军。

《魔咒钢琴》十一（2）

枪声渐渐平息了，好像真的是犹太人祈祷的作用。

赵克强摇摇头，嘟嘟囔囔地说真没劲。等到火车又慢慢开动的时候，赵克强完全是垂头丧气了。天亮的时候，李梅突然觉得反胃，呕吐起来。赵克强急忙扶李梅到车厢顶头的厕所。李梅呕吐得一塌糊涂……

赵克强拍着李梅的后背，说：“你是太累了，车厢里的空气又不好。好在我们天亮就到上海了，已经看到希望了。妈的，这些天，把老子憋坏了，到了新四军的根据地，跟小鬼子狠狠地干他几仗。”

李梅大喘着气，擦擦嘴说：“我没有事……”

话没说完，又干呕起来。

赵克强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挠着头。突然，他看见薇拉像影子一样，站在他和李梅的身后。薇拉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她怀孕了。”

赵克强怔住，好像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情，看看李梅，看看薇拉。薇拉好像在宣布世界的末日。

赵克强突然明白了什么，高兴地问李梅：“你怀孕了？我这就有儿子啦？”

李梅脸色苍白，凄然一笑，也好像是陷入世界末日的无奈：“我们的苦难还没有结束，又要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

赵克强大笑着向车厢里的人宣布：“我要有孩子了，祝贺我们吧。”

车厢里的人友好地向李梅祝贺。但亚当却不安地站了起来，无言地看着李梅，目光中有安慰，也有凄苦，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使在他的心里，也不知道该向李梅祝贺还是该向李梅道歉。上帝把一颗甜美的果实，在他们最不需要的时候，却郑重地赠送给他们。但是，赵克强的兴奋和宣布，又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他急于想从李梅那里得到答案，便直直地看着李梅。

李梅迎着亚当的目光，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好像说，没有事，请放心；但没有亚当要的答案：这孩子是谁的。

薇拉也陷入茫然，她看看李梅，又看看亚当，他们不动声色，似乎没有明显的交流。倒是赵克强的笑声感染了车厢里的每一个人。于是，薇拉相信，也许赵克强的兴奋是有道理的。谁都知道他们一路上已经成为了事实夫妻。她可怜的亚当，经常像馋嘴的猫儿，看着邻居家的狗儿在玩弄着自己的战利品。她本来是可以劝慰亚当，为他吹灭他心中那盏脆弱的摇摇欲坠的烛火，但她没有那样做。因为，她心中的嫉妒之火，曾经让她坐卧不安，心如猫咬。让可怜的亚当尝尝这个滋味，有利于这个大男孩的成熟。哦，上帝啊，即便是饥饿也不是什么果子都可以吃的啊。

列车快到上海的时候，亚当时不时地站起来，想和李梅单独约会，但赵克强却万般温柔地拥着李梅不离左右。李梅的呕吐，和即将有孩子当父亲的感觉，让赵克强突然成熟温存起来。李梅站起身试图和亚当单独地谈一谈的时候，赵克强却扶着李梅一直跟到列车的连接处。李梅不耐烦地呵斥赵克强，你跟着我干什么啊，讨厌！

赵克强却一点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是怕你摔着吗？你气，我不气。保护儿子要紧。”

李梅毫无办法，当列车进站的时候，气氛又骤然紧张起来了。站台上的日本宪兵从窗口慢慢滑过，“咣”地一声停住的时候，宪兵的哨子响了起来。虽然说，他们的护照上有日本关东军边防检查站的入境签章，但上海的日本宪兵会更加的严厉审查。因为二战时期的上海，集聚着多方的间谍。有中国的国民政府的，有共产党地下抵抗组织的，有英国、美国和苏联的。在这个旧日的东方冒险家的乐园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互相勾心斗角，因而，日本的特务机关也十分的发达。当敌情紧张的时候，李梅和赵克强立刻进入了战争的角色。

车厢里的犹太人开始涌动，人们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和包裹，过道里站满了要下车的人。赵克强叮嘱李梅，下车后，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就像老夫老妻一样自然，一步都不能走散。表情要放松，脸上要有微笑，要给日本宪兵一个从容自然的感觉。对了，你的脸要好好清洗一下，简单地涂点面霜，不要显出我们长途跋涉、经历千难万险的狼狈。只要出了站台，我们就能联系上组织，找到自己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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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十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