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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将乌致的缰绳塞到浮生手里,“到门口等我,我去与老人家告个别。”
浮生牵着乌致离了院子,任之转身进了屋内,老人从厨房的热气中抬起头笑着看他,“要走了吧?”
任之点头,突然上前抱了抱老人,“老人家,我家中有事,不得不回去,您照顾好自己,等我忙完再来看您。”
老人拍了拍他的背,回身从锅里拣出几个热气腾腾的玉米饽饽,用干净的布裹好,递给任之,“刚蒸的,路上带着吃。”
任之弯唇笑道,“谢谢您啦。”
任之拿着热气腾腾的玉米饽饽转身出了院门,接过乌致的马缰,翻身上马,朝着燕地而去。
☆、第三十一章
景炎帝建立正安王朝至今已有二十二年,百废俱兴,风调雨顺,国家安定,百姓乐居。却没想到,不过二十年,当年曾是开国功臣的公西邦居然会领兵造反。南军势大,将皇宫团团围住,并关闭京中各处城门,每日派队在京中巡逻,京中诸官之府邸也皆被看守,禁止府中之人与外人接触。
而宫中,神武军从数量上就不及守卫京师二十余年的南军。纵使每位都武艺精湛,但此时宫中各位贵人,还有宴席之上因为公西邦的突然出手没有出宫的百官都需要神武军的保护,所以神武军只能坚守宫门,争取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的时刻。
景炎帝在昏迷了几日之后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浑浊的双眼朝着身边看了过去,太医急忙上前查看,景炎帝摆了摆手,叫他退下,视线却看向了一旁的段以贤。
段以贤面容憔悴,那日公西邦的突袭让他受了重伤,虽不致命,但加上几日来,接连在各处巡逻,并在景炎帝床前守着,让他的精神已经大不如从前。看见景炎帝醒来,他松了口气,微微俯下身,“父皇,您终于醒了,让太医再为您看看吧?”
景炎帝摆了摆手,吃力地张口,“现在京中情况如何?”
段以贤垂下视线,如实道,“南军已把内宫团团围住,并且控制了京城各处城门,并且将百官家眷严密看守。但是我已派心腹逃出京城,拿着令牌去寻七弟,有他去燕地找李将军,援军不日就会赶来。”
景炎帝叹道,“是朕轻看了公西邦,朕以为还来得及,还有时间让朕再慢慢布置再为你除掉他,却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他儿子的事情提前发难,是朕失策了。”
段以贤微微有些讶异,“父皇您……早就想过要对公西邦下手?”
景炎帝抬眼看着段以贤,视线专注,似乎是想要在他的脸上看见另一个人的痕迹,许久,才道,“大概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朕……我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
景炎帝支起身子,将视线看向侍立一旁的张诚,张诚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片刻后折返,手中拿着一个小箱子,双手托起,交给段以贤。段以贤打开箱子,看见里面是块折着的黄绢,大概因为年代有些久,绢布的边有些微黄。段以贤回头看了一眼景炎帝,拿起那块黄绢,缓缓打开,看见上面熟悉的字迹:“三皇子段以贤才高辩悟,英勇果敢,最似朕年轻之时,朕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于三子。景炎三年。”
段以贤双手微微颤抖,他抬眼看向病床上的景炎帝,视线里满是不解,他想不清楚这个十九年前就已经写好的遗旨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任之在景炎帝身边数年,从未见过这个东西。而景炎帝写下他,又是何用意?
景炎帝双手掩口,用力的嗑了起来,而后转向室内服侍的其他人,有文官,有武将,有太医,有内侍,还有早已经知道内情的段以鸿,缓缓地道,“你们都听到了,朕将皇位传于三皇子段以贤,尔等从今以后,必须将他奉为新君,助他守住朕辛苦得来的天下。”
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全都跪了下来,“臣等谨遵圣命。”
景炎帝挥了挥手,有些疲惫道,“你们都下去吧,张诚留下侍候,朕有话想跟以贤说。”
众人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大殿地门被关上,景炎帝指了指一旁的软榻,“以贤,坐吧,这么多年,咱们父子终于可以好生的说说话。”
段以贤手里还攥着那黄绢,显然没有回过神,但是还是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景炎帝。景炎帝向后靠了靠,微微闭了闭眼,轻声道,“我欠你母妃一个正妻的位置,欠你一个太子之位,但是我也没办法。早年间我带兵打天下,公西邦是我手下最得力助手,也因而手握大权。新朝建立,公西家各人身居高位,加上他们在前朝的势力延续,在朝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我当时还没有办法除掉他,只能一手提拔起房永,希望能与他抗衡。立皇后的时候,因为公西邦带头反对,在压力之下,我只能立公西菡为后,却不曾料到,半年之后,你出生,在立太子的问题上,我受到同样的挑战,只能妥协。”
“我本打算,等两年你年纪稍大之后,再立你为太子,可是后来没想到,以康因为受到朕的宠爱,居然遭人嫉恨,溺死在荷花池。我怕同样的危险落到你与你母妃身上,只能立以墨为太子。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布置,计划好临死之前夺了房永的权,除了公西邦,为你留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皇位。却不曾料到,没等我的计划,就被公西邦下手了。”景炎帝遗憾地叹气,“我大概是不行了,只能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你。但是这些年,你的明里暗里的所为我全都了解,诸子之中,果然还是你最像我,我想你可以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段以贤显然已经吃惊到无可复加,景炎帝笑着看他,突然掩唇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张诚上前递上锦帕,景炎帝止了咳嗽,继续说道,“任之是你的人,我也早就知道,当年是我属意张诚,不检查他的身体放他入宫,并且一路来到朕的身边。有他在,你有个帮手,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被别人暗害。却没想到,当年为了你保全了他的身体,却是保了自己的儿子。”
段以贤张了张嘴,“父皇,我……”
景炎帝摆手,“这几个儿子里,以康早夭,以墨生性懦弱受他母舅控制,以鸿无心这些事,以之幼年飘荡,也唯有你,能坐稳这个帝位。我只希望,你登上帝位之后,能善待你几个弟弟,尤其是以墨。”景炎帝叹道,“当年以鸿看到了我的遗旨,与我协议,他保守秘密,并帮忙助你,我保他母兄平安。以墨的性格,就当一个闲散王爷吧,至于皇后,就让她留在宫中安享晚年。朕不希望看到你们手足相残,那,死不瞑目。”
段以贤只一怔,立即跪在地上,“儿臣在此立誓,必定保几个弟弟此生平安无忧,绝不做手足相残之事。”
景炎帝点了点头“这样朕就可以放心了。”他疲惫地合上了双眼,许久之后,缓缓地说道,“我想在临终之前见见你母妃,她可会原谅我?”
段以贤微顿了一下,握紧了景炎帝的手,“父皇,我现在就去接母妃过来,您……一定要等她,好吗?”话落,段以贤就转身冲了出去,留下内殿里昏昏沉沉地景炎帝,还有安静站在旁边的张诚。
段以贤回来的时候,张诚已经跪在了榻前,段以贤闭了闭眼,跟着跪了下来,跟在他身后微喘的淑妃步婕面上戴着薄纱,明亮的眼睛睁圆,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榻前,看见上面的景炎帝,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人已经不再年轻。
他两鬓斑白,眼角都有了皱纹,双眼紧闭,没有任何还在活着的迹象。步婕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她恨了这个男人二十多年,对他再无所求,此刻,看见他没有任何气息地躺在这里,只觉得浑身冰冷。
步婕颤抖地蹲下身,握住了景炎帝段生明苍老的手,那双手与年轻时一样宽大,厚重,布满了年轻时习武落下的老茧,却再也不能有力的回握。她伸出另一只手,沿着段生明的脸一点点地抚摸,她内心恍然,只觉得胸口颤抖着疼痛,却又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眼前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三十年前,年方二八的她在父皇的酒宴上第一次见到段生明的场景。他一身白袍,英武不凡,虽是第一次面圣,却不卑不亢,看不出一丝畏惧。
再之后,他们二人一见而钟情,梁明帝对这个年轻后生也是十分满意,公主下嫁,满朝轰动。
后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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