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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弹飞连珠弩箭之后,接连打出三只青龙钢梭,分别射向弩箭、毒焰、毒砂出的方位,随着钢梭的破空锐啸,他现三条人影闪向树后,乃骤然提起真气,凌空掠纵,疾如电掣。先扑向左前方,打毒砂的那名杀手,因为他知道弩箭再需要重新装填箭矢,而鬼火的威胁远不及毒砂,当务之急就是除掉此人。
打树后蹿出之人,就是在兴县酒楼上滋事的那个麻脸汉子,这家伙左手提着锯齿大刀,右手戴着鹿皮手套,正从身前的兜囊中抓出第二把毒砂,只不过已经没有再打出的机会了。目不交睫之际,毕士英已人到剑至,一记“太乙五行剑式”攻出,心惊胆战的麻脸汉子,狂乱的舞动手中的锯齿大刀拼命招架,却只不过封出了头三剑,接下来先是右臂中剑,毒砂从颓然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到地下,然后是头顶被年轻对手的剑锋扫中,头巾、髻、连带一大块头皮,随着剑风飞向半空。麻子裂胆惊嚎,毕士英的长剑已经指向了他的心窝。
蓦的一道阴猛掌力击向毕士英的后心,此人功力之强令年轻人暗自心惊,不行,若与此人交手,肯定会被他缠住,而四周至少还有两个敌人,对竹妹的威胁不小。心念电转,略一侧身,左掌虚接,曲腿弹身,借偷袭之人的掌力,蹑空扑向正前方的毒弩手。
持弩匣的便是隐身柴车的狙击手姬十一,这一瞬间,他已用极快的手法重新装好了箭矢,眼见已方领向年青人起攻击,心中一宽,转头去寻另一个目标--神刀玄女。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就这么一扭脸的功夫,年轻人已闪电般地划空而至,刚猛的剑气针肌砭骨,骇悸之中手扣机括,七矢尽,准头却是糟糕之极,有五只飞得无影无踪,余下的两只被年轻人轻松避过,凌人剑气直泻他的头顶心。
狙击手垂死挣扎,抡动铜弩封格,金铁交鸣,惨嚎猝起,弩手的左手齐腕而断,大腿又吃一剑,直抵股骨。
两条人影飞迫近,毕士英旋身疾劈三剑,将武功高强的蒙面人阻了一阻,两只钢梭赏给了前来助战的皮货商赵长耕。
当胸的一只被这位赵老板的钢鞭磕飞,下面的那只则锲入他的肚腹,还亏得此人胆小惜命,经常在里面穿一件护身软铠,这一回还真的救了他的命。钢梭射穿了两层牛皮,梭尖只扎了他的肚皮一下,伤得并不重,却把他吓了个半死,两腿一软,滚入草丛,老半天没敢露出头来。
王英一时分心,被蒙面人一掌拍中左肩,只觉骨痛欲裂。心一横,挺剑出击,与蒙面人杀了个难解难分。
蒙面之人的就是酒楼上的那个病容汉子,也就是血手会的领九阴秀士柏震。这桩买卖起初他并未如何看重,以为凌、汤二人便可以轻松得手,哪知平白折了两名好手,又惊又怒,还有那哭着喊着要为情郎报仇的蓝欣,直如火上浇油,索性倾巢出动,在兴县城中撒下层层罗网,要置一对侠侣于死地,想不到仍是接连失利,遂孤注一掷,要在深山中解决掉这两个棘手的年青男女。孰料,甫一交手,四名干将纷纷受创,而自已以七成内力击出的掌力,竟未能将年轻人撂倒,更是恚恨难当,当即足十成内力,运掌狂攻,毕士英渐感难支。
生性凶顽的麻脸汉子,拄着锯齿大刀站了起来,瞧见离他不远的神刀玄女摇摇欲倒,不由得咧嘴狞笑,迈动双腿缓缓向姑娘逼近。
綦毋竹正在全力御毒,见敌人迫近,勉力挥刀与其格斗,怎奈身中剧毒,体虚力乏,没几招,宿铁刀已被对手砸落在地。麻子狂喜,恶毒道:“臭丫头,你叫大爷我在酒楼上丢人现眼,今个我也让你露露脸,把你身上的那几件宝贝都亮出来,让咱们瞧瞧,也好叫你做个风流鬼。”说完将锯齿刀往地上一插,淫笑着逼近,血污方凝的麻脸,是那么狰狞、丑陋。
神刀玄女银牙紧咬,掌相拒,掌力相交,强弱立判。姑娘歪斜倒退,脚下一拌,摔倒在一片光秃秃的砾石坡上,她只觉体内如遭火灼,目眩头晕,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麻脸恶汉抢至近前,淫邪道:“来吧,小娘们,大爷先让你凉快凉快,然后再教你怎么伺侯男人。”一双黑手箕张,就要将姑娘的衣衫撕裂。
“孽畜,去死吧!”一个人粗声大嗓地喝道。中力充沛之极,震得人耳根子都麻,再看吴麻子就象一只死狗似的,被那人抓起来丢向两丈开外的一堵石壁,只听砰的一声,弹回数尺,落在地上,那脑袋已经看不出人模样了。
姑娘的眼前立着一个身材伟岸的长头僧人,项挂铁念珠,腰挎大戒刀,正是魔刀罗汉、一戒法师。吴麻子的所为正触到了大和尚的禁忌,要知道僧人法号一戒,就是戒色。究其由来,还得从魔刀罗汉的少年时说起。
万历二十八年,税监陈奉肆虐湖广,商贾乡绅无不被其爪牙恐吓勒索,破产败家者无以计数。当时正赶上他经商的父亲赔了一笔生意,手头拮据,没能满足陈奉一伙的贪欲。一日,陈奉的心腹打手陈文登率人闯进了他的家门。
一干恶徒翻抢值钱的东西,陈文登现他的母亲相貌秀美,风韵犹存,便上前恣意调戏。他的父亲忍无可忍,冲上去拦阻,被恶徒们打得头破血流,昏死当场。年仅九岁的他,被一只大脚踩在肚子上,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淫贼陈文登剥光衣衫,淫污施暴。母亲那拼命扭动的身体,那悲惨凄绝的神情,还有那一声声撕心裂肺呼嚎,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掉。末了,陈文登又将他的母亲掳入税监署,并令他父亲交三千两银子赎人。他父亲伤上加气,急怒攻心,当晚便含恨西去。几天后他才得知母亲不堪,寻机投井自尽了。
其实,他们家不过是陈奉、陈文登一伙,所涂毒的千百户士商之一,终于,人们心中那切齿腐心的仇恨爆了,成千上万的民众冲进税监署。陈奉吓破了胆,只身逃到楚王府中匿藏,才拣了条狗命。愤怒的人们寻他不着,便一把火烧了税监署,并将其走狗陈文登等十六个人,象扎粽子一般捆住手脚,投进了滔滔长江。
大仇得报的他哭了三天,笑了三天,遁入佛门。三十年后,竟炼就了一身惊人武功,在他的心目中,既无国法,也没有什么清规戒条,杀人放火,巧取豪夺,无所不为,唯独数十年禁绝女色,更看不得淫徒妇女,若是给他撞上,那淫徒便如同被阎王爷勾消了生死薄,必死无疑。一戒法师,倒是称得上名符其实。
綦毋竹强撑着站起身来,依然觉得体栗心颤,难以摆脱时才的恐惧。暗中责怪自已为什么不早点自绝,若不是有人搭救,后果将不堪设想。口中吃力道:“多谢大师相救,晚辈感恩莫明,无以为报,请受小女一拜。”
“女施主不必多礼。”一戒二目如炬,蒲扇一般的大手向上虚托。正要躬身施礼的神刀玄女身子一仰,险些摔倒。要知道她身中川西五毒的赤蝎毒针,现在还能站着说话,已经算是罕事了,又怎么经得住僧人的一托之力。
魔刀罗汉接着说道:“贫僧倒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女施主恩允。”
“大师请讲。”綦毋竹隐约觉得和尚可能会提出令自已为难的要求,但是受人之恩,岂能不报。飞快地扭脸望了一眼苦斗中的毕士英,不及多想,焦灼地催促道。
大和尚也瞅了一眼激战的两个人。神态悠闲地说道:“啊,是这么回事,贫僧一向醉心武学,更是嗜刀术如命,十数年来,一直仰慕綦毋氏的七极刀法,只苦无缘与令尊谋面切磋,眼下刀王已然仙逝,只渴望能借贵门刀谱一阅,以遂多年夙愿,一个月后,必当完璧归赵。”
魔刀罗汉说得轻巧,可这七极刀法乃是綦毋家族秘传了九代的宝典。为了它,多少族人付出了毕生的心血乃至生命。綦毋氏的祖先可以上溯到南北朝时期的大冶铁家綦毋怀文,他将熔态的生铁灌注到未经锻打的熟铁中,使之掺碳成钢,其原理已与现代的平炉炼钢十分相近,这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是何等重大的明创造。而且,他的拿手绝活是用熟铁做刀背,使其富有极好的弹性和韧性,再用牲畜的溺和油脂来浴淬、磨洗刀身,令刀锋刚利无比,人称“宿铁刀”。
历朝历代,綦毋家族的工匠都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到了元末,群雄逐鹿中原,争战不休,他们的苦难也惨烈到了极点,族中的工匠十之六七成了豪强们争斗的牺牲品。忍无可忍的家族长老,精选了九名优秀子弟,携代着重金,分赴武林九大门派拜师学艺,专攻刀术。十年后,有七个人挟艺而归,他们聚在一起,溶七家刀法之长,创出了独具风格的綦毋氏七极刀,遍传族人,结成帮派,使家族的自卫能力大大提高,碰了几回钉子,吃了几次苦头,豪强们也不免心存忌惮,对之令眼相看。
大明一统,天下太平,外界的压力消失了,时日一长,偌大的家族渐渐地分崩离析,最后只有綦毋梦龙这一支,把七极刀法传留下来,并视其为传家之宝。如今想要神刀玄女交出刀谱,真是如同摘她的心尖一样。
正值姑娘迟疑之际,一戒和尚又加大了筹码。“女施主如果有什么条件尽可以开出来,贫僧一概应允。”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又向已经被动万分的毕士英瞟了一眼,面露得意的微笑。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却巧言令色。但是强敌在前,自已中毒不轻,毕大哥眼看性命不保,而以这和尚的身手,就是来强抢硬夺也是轻而易举,似这般低声下气地来借,也算是给足了自已面子,况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已的救命恩人,为了毕大哥,就是剜肉补疮,饮鸩止渴也在所不惜。当下狠下心肠道:“好,刀谱可以给你,还劳烦大师帮我的朋友脱离险境。”
綦毋竹说的是给,并没有提借,因为她根本没指望对方还能把刀谱归还。
“好说、好说。”一戒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接过姑娘颤抖着递来的刀谱,贪婪地翻看了几页,笑呵呵地揣进怀中,轻快的说道:“女施主,请到那边稍候,贫僧这就去救你的朋友。”
神刀玄女的泪珠滚下双腮,流到嘴里是那么苦涩,她的心几乎要滴下血来,悲痛自责的心情无以复加,喃喃自语道:“爹、哥哥,小竹对不起你们,且容我一些时日,等我替你们报了仇,再以死谢罪!”
魔刀罗汉高大的身影疾晃,直锲入掌风剑影中,一记裂石开碑的少林神拳“白虎推山势”,捣向大占上风的九阴秀士。拳掌交击,劲气弥空。一戒的身躯晃了两晃,柏震则一连退了五六步。眼见和尚夹起了已是气尽力竭的毕士英,目不交睫之际已经奔出了两三丈远,九阴秀士不由得眦裂指,怪嗥一声,双袖齐抖,接二连三打出六杆漆金毒笔,这可是他的杀手绝技,不少高手折在此招之下。
再说魔刀罗汉,由于长久渴慕的七极刀谱终于到手,过于兴奋欢喜,心里头只想着快点完成救人的差事,找一个清静所在专心参悟,溶为已用,万没料到对手还有这等厉害的杀招,而疏于防范。本来是万难脱劫,谁知他命不该绝,就在毒笔即将钉入他的身躯之际,一旁忽的掠出一道白影,青芒猝闪,叮叮当当,六杆笔被此人削断了四只,余下的两杆被和尚挥袖拂落。
一戒扬声道:“多谢青阳老弟,请转告你师兄,贫僧有事要办,先行一步,咱们来日再会。”
柏震的肺都要气炸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苗,咆哮一声双臂交剪,狂扑白衣道人。他已想起了这僧道二人,曾经在兴县酒楼上与刀王的女儿打过招呼,如今出手帮这对年青男女,摆明了是与自已过不去,心中杀机暴长,七十二手九阴毒掌若天风海雨,呼啸而出。不到二十招,青阳子的道冠歪了,道袍破了,满脸的惊慌恐惧,哪里还有一点仙道的风采?
柏震看在眼里,心中冷叱:“哼,乍看起来还象模象样,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爷我不出十招,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无量天尊,这位朋友,先且住手,咱们有话好说。”一个干涩的声音响起,柏震暗自心惊,急忙收掌退身。他听得出说话之人的功力,远在白衣道人之上,连忙扭脸望去,来的还不只一个。
三个人拨草走近,赤阳子不满地瞪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师弟,冲九阴秀士道:“请阁下息怒,贫道乃桐柏山双阳观的赤阳子,他是我师弟,这位是东海派的金盾无敌崔老弟,那位是怪斧书生贺老弟。但不知阁下因何跟我师弟过不去,可否看在贫道薄面上放他一马?”
赤阳子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不想节外生枝,打算息事宁人,故尔口气十分客气。柏震也不浑,一搭眼便知对方三人的身手恐怕都不在自已之下,强横下去绝没有自已的好。便也客气道:“噢,想必是有些误会,在下受人之托,追杀一对青年男女,眼看就要得手,不想你这位师弟,还有一个大和尚出来捣乱,救走了那对男女,且不知你们和那刀王的女儿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跟在下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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