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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地一声稚嫩哭叫,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乖瑾儿,听懂我的话了哟,那我可不管你爹爹了,现代的医学理论是鼓励母亲自己哺乳,据说是对婴儿极好,能保六个月之内无病无痛。学了大嫂的手势,我在腰下垫枕,瑾儿横躺了我怀中,我掀开衣襟,她自动自发地转头,小鼻子嗅嗅,忽地一口咬住。哎哟,我哀叫一声。
“怎么了!”李俶掀帘扑进来,一瞧这个情形,又气又哼,“珍珠,你不听话,一点儿也不听话。”他小心翼翼蹲了我身边,帮忙托了瑾儿,我腾了手调整姿势,小瑾儿合作地改咬为吮。出奇地顺利,我第二次哺乳居然就有了乳汁,只是少些,她吸得困难,小嘴一瘪一鼓,也不知吸了多少,反正在我们四只眼睛全神贯注下她颇有些嫌累地吐出,娇娇懒懒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后,睡着了。
“小丫头。”他宠溺地隔着襁褓一拍她,移了她到榻里然后来扶我。
“腰酸,酸得要命。”我撒娇,他哼了记,放我侧躺后轻轻拿捏。“适儿呢?”我享受地闭眼发问。“你还要不要你的腰了?瑾儿也就算了,适儿是个小子,你哪吃得消他!”他在我耳边轻哼,大掌伸到被中来拢我衣襟,不经意轻擦间我觉到凉意,掀了被去看,胸前两点湿濡,他罩住我胸,微糙的指尖点点摩擦。“俶。”我轻声,脸已红透。“谢谢你,珍珠。”他呢喃,那不是情欲,是难以名状的欣慰,是初为人父的欣喜,“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生了适儿瑾儿。。。你信我,我要把最好的给你,你们。。。”我望他,眼眶湿润,我想对他说,想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在我身边,在我们身边,他捧住我脸,缓缓低头,以吻封缄,这个吻,天长地久。
一个时辰后,车外众人安静等候,他要走了,陈玄礼与王思礼在等他,等他去推动那桩大唐历史上最关键的帷幕!
八千铁骑庄严肃穆,鸦雀无声,陈玄礼振刀高呼,“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岂不由杨国忠割剥氓庶,朝野怨咨,以至此耶?若不诛之以谢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愤!”
八千人异口同声整齐划一,“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愿也!”
李俶掀帘的最后一刻回头望我,“珍珠,我想好了瑾儿的名字。升平!她叫升平!我李俶誓要重整我大唐万里河山盛世升平!”
升平,她叫升平,我的瑾儿,她叫升平!我呆望他背影远去,突然放声大哭。
“珍珠,怎么哭了呀!月子里哭眼睛要瞎。。。呸呸!乱讲!不算不算啊!我胡说八道!”大嫂抱住我,我伏在她肩头大哭,“嫂嫂。。。我是开心。。。”我是喜极而泣,是喜不自胜,“郭暧!是升平!妹妹是升平!”我不管不顾地将襁褓塞到郭暧手中,要他抱,要他看,要他亲。“姨姨,我知道耶,姨姨说过,妹妹长大后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郭暧不能打还她,要让让她的。”小郭暧再三保证,我笑开,一脸泪珠。
“二哥,你站得那么远做什么?来看看升平啊!我本来以为只是个男孩儿呢,原来是龙凤孪生子呀,王兄真是好福气!”李逽挤来抱,扬手招呼,我顺着她手势望去,李系站在队后,慢吞吞步步走来,极差劲的掩饰,想得要命偏偏不能于人知晓,李系。。。“李逽,帮我把适儿抱来,去呀,来,把瑾儿还我,她饿了。”我支开李逽,大嫂颇有预见地领了郭暧去看弟弟,留了一方清静给我。
四下无人,我朝他微笑,他大步奔来,奔到近前一下收住脚步,“珍珠。。。”他说不下去。“我保证,李系,我保证。”我保证,我保证待她象亲生女儿一般,不,她就是我女儿,是我与李俶最喜爱的女儿,我没征求你的意见,所以我保证,我发誓。“你。。。不必。。。何必。。。我对你。。。”他忽然挂帘,青帘落下的瞬间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由我额头擦过,下一瞬间,青帘一扬一落,四壁失落只余自己,“起程!”他在队前大声发命,我掀帘,看着那个相似的背身,无语无心。只有我,和他,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听到他刚才的一字一句,“甘心情愿”,他说的是!
“珍珠,这一桩,你做得不对。”大嫂由车后走出,一声长叹,幽幽忧忧,“你这样,他怎还能忘了你,只有愈坠愈深。”
“大嫂。。。”我语塞,也无语。她是对的,他的女儿变成我们的女儿,我一心还他,却原来越欠越多,越牵越多,李系,情何以堪!
“你累了,睡一会儿吧。我不懂你,子仪懂,快了,我走时他说过了六月他就能打到关中,他从不骗我,他一向有把握得很。。。”
视线渐渐模糊,我飞快拭去,大嫂说月子里不能哭,我听话,我不哭,我该高兴,大哥也会高兴,高兴得了两个漂亮可爱的侄儿侄女,高兴我好好的没掉了队,高兴李俶终于能铲除了杨国忠,高兴再没人会阻碍我们兄妹见面。我笑着入梦,沉睡前最后一眼,大嫂坐在车沿,背脊坚强笔直。
我这个梦有个相对血腥的开始,却有个相对温馨的结局。梦中的我看见了李俶,他曾在临走前对我说过,他说皇爷爷年纪大了,风雨飘零孤苦终老,他不忍心,不忍心夺走老人家的晚年相伴,所以他秘密安排伊贺和圆行偷龙转凤送走贵妃娘娘,等风声过去再妥善安排重逢。我喜欢他那时的神情,那时的动作,那时的语气,那时的一举一动,李俶,他是个善良进取的帝王,是个孝顺有心的孙儿孙侄,他有颗比珍珠还要纯净无暇的心灵,无论后世如何评价,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那个。
梦境嘎然而止!
我在一片刀剑喊杀声中惊醒,掀帘,帘早已没了,扑面是熊熊火光,枪林箭雨,马车在疾驶,左右摇摆,怒涛狂舟。
白色襁褓在我面前一滑而过,直冲车外,我伸手去抓,只捞到块布角,指甲死死扣住、掐住,那片布在我指下滑动,一寸两寸,与此同时耳旁软软丫丫的婴儿声音,下意识间我撩手去挡——我挡到的是瑾儿,而我的儿子,“适儿!”我嘶心尖叫,眼睁睁看着他滑出最后一寸车板。
“王妃!”
一双手死死攥我,“适儿!李适!适儿!”我陷入狂乱,一心迎着疾驶掠后的地面扑去。“王妃!小世子在!你看!你看呐!”他抓得我一下清醒,我看到了他右手夹着的襁褓,适儿,他在,他没摔下去!“你。。。伊贺。。。出事了!”他身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柄东瀛长刀血糊糊卷了刀刃,他挂在车壁上,悬而欲坠。
“王妃,前面过不去了,你抓紧小小姐,抓紧车壁,我要停车了!”伊贺常晓集中所有精力气力于手上长刀,长刀唰地回转,刀尖向下,刀柄向下,猛力下戳,“呲”地长长尖锐刺激耳膜,火星四溅,一路摒射。我已无能力思考,只望着眼前断裂空悬的石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飞速撞上,撞上,避无可避。
“走!”
腰被抓起,我凌空向后飞出,空中滑行的那一秒,我看到,看到冲天火光的渭水两岸,看到四分五裂的便桥,看到陷于刀剑重围的大嫂,看到嘶声狂叫的李系,看到奋力凫水的李逽和郭暧,看到。。。
撞上桥墩的最后一刻,我搂紧怀中,瑾儿,保佑我们。
。。。
五日后的雨后清晨,我回到渭水岸边,那里,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与烟熏气被雨水冲刷得淡去,避难的人们也开始淡忘那日的惨烈无寰,只有我,我们,在那无间炼狱,煎熬,坠落。
“瑾儿,瑾儿。”我摸去,她哭了,她饿了么。
“小姨,尿湿了,我来换,你别动。”郭旰应声,悉悉索索的换布,哭声小了,然后安静下来,瑾儿很乖,她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
“小姨,再喝一碗。”郭旰递了碗到我唇边,甜甜津津的味道,郭旰,这是什么,你还想瞒我吗,我噗噗落泪,叮叮落进碗里。
“小姨,不是我狠心!不可以了。。。真的不可以!大夫说你的身子不能再哺乳!我会想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小姨,听我说。。。爹爹会来!广平王会来!他们会来救我们!你要喝药啊!你别放弃啊!娘拼了性命就是要我们逃出去啊!”
我不会放弃,郭旰,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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