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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叫二娘,听说有姑母和阿兄。可姑母不喜欢二娘,阿兄视二娘如无物。”
“二娘曾想,也许是庶出的,生母低微,才招得姑母轻贱阿兄不喜。”
“可家生带来的仆婢虽然不多承奉,却不曾轻视。二娘又想,也许如阿兄送来的那些书里讲的那般,二娘命硬,出生克死父母,才如此惹人厌烦。”
“可……今日阿兄却说不是这般,那么、请阿兄告知,二娘到底做错过什么?”
第7章 一定音
三尺单条的生萱一张张的被送了上来。坐于正榻上的温娘子已然脸色死灰,无法再看。左手案几后的温大郎却依然如故,每一字第一笔每划皆细细研看。话可做假,戏可做假,却唯有这书墨功夫难得做假。
阿爷生前极爱二娘,自三岁起便亲自教其培腕习字,一手小楷清丽动人。可如今……横不是横,竖不是竖,看着虽然象那么个字,却半点风骨全元,连力劲手向也看不出一点章法来。倒象是才自启蒙时的描红!一张倒也罢了,从丑时归家,直到现在天色已然大亮,一百张纸页眼光便将用光,却仍然见不到一丝的‘筋骨’?
“郎君,闻墨回来了。”
自昨夜起,正屋里服侍的人便只剩下涵娘一个。其余人等包括荆娘都不允许入内,至于闻墨……温大郎看了一眼已然困得厉害,却依然用笔书墨的二娘,起身出了屋。堂下,闻墨悄立在一边,见郎君出来后,将一纸信囊递了上去。温大郎拆开,里面是两页符纸,朱砂调匀的符录龙飞凤舞。取了一页出来捏成团递给了涵娘,而然便转回了屋中。
此时,宝袭已经将最后三张写完。跪坐了一夜,腿脚全麻了,歪在茵褥上,才松开腿脚,温大郎便进得屋来。看见如此情景,脸色益发难看了。宝袭低下头去,把腿脚藏进了案几下。松开几许串麻的感觉噌的一下子就起来了。又酸又痒又麻又痛,却没人帮忙。宝袭紧咬着牙,拳头几乎握响,拼命挨。不过只是一股劲罢了,挨过去就好。可这头劲儿还未过,眼前突然一阵阴影,不及反应过来时,一张黄符模样的东西便贴到了宝袭的额头上……
呵呵!怎么把这个岔给忘了?古人里可没几个无神论者。
温娘子见状,更加无法排遣,扭脸却正瞧见涵娘端着一碗符水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摆到了矮几之上。宝袭抬眼看了看阿兄,温大郎面无表情,无奈的将这碗飘着黑灰的东东捧了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吧!这就是穿越的代价。一闭眼,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味道倒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纸灰有点恶心外,碗底似乎还有香灰的存在?宝袭叹气,这叫啥事子哟?
“罢了!让她下去吧。”
整整耗神一夜,手段算是已经使尽了。温娘子开言,温大郎点头,涵娘上前将二娘扶了起来。虽然已经缓了些许时候,可正经站起来两条腿还是酸麻得厉害。得亏是有人扶了!
正屋里彻夜点着熏炉,很是暖和。可屋外却是不同,荆娘一直守在西厢门口,见涵娘扶了二娘出来,赶紧带着如弦如瑟过来。回到屋里,自然是赶紧扶上床去,有备好的热水,先净了面捂了手,而后自是赶紧解下袜子来。脚指一沾水面串麻的感觉就又上来了。荆娘见二娘的脸抽成那样,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不就是稍困了一下,至于这样吗?”
昨夜荆娘本来十分欢喜,郎君有些年头没带二娘出去玩了。长安城的上元夜,定有不少稀罕物事,娘子必然会玩得欢喜。却不想大半夜的回来,却直接拎进了正屋,不多时如意如泽全被赶了出来,闻墨送了百张白萱进去,而后如汶又研了满满一匣子的墨让涵娘带了进去。还能干什么?荆娘忧心,赶紧去找了柳江说话。才知郎君去参加联诗会,二娘困得打了个眈。虽是不该,可这样整整抄一夜,也……
荆娘本是个嘴笨的,加上这里的事又不好说,纵使觉得二娘委屈,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轻轻柔柔的先拿帕子蘸了水试,慢慢的揉着,直到好些再放进水里。宝袭看在眼里,益是叹气。但不管如何,这个关总算是过了。这种事藏是藏不住的,温家的水似乎颇深,而温大郎的笔墨那般出色的话,这个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偏偏宝袭对这行一窍不通。
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的小屋子里!
总会出门见人!可是大唐朝的社交礼仪怎么办?如何称呼怎么办?亲戚里道故交们的关系圈怎么办?一塌糊涂啊!
要是清穿的话,穿到康老爷子那里,蒙也能蒙个大概,如果穿成汉女的话就更方便了。可是偏偏穿到了大唐来……虽说是史上最繁华的,可到底离得太远了。
“荆娘。”
“唉,二娘可是饿了?已经让如弦端去了。”泡完脚,宝袭便躺进了床里,楞楞的跪坐了一夜,这刑法真够折磨人的。宝袭怀念沙发,哪怕椅子也好,可偏偏大唐朝没有那东东。并膝跪坐,脚尖并拢,想起来都抽筋。荆娘的手道极好,揉得宝袭眼皮子直发困,可是有件事:“那户人家,有消息了吗?”
荆娘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二娘,十分无奈:“且听荆娘劝一句吧,那个法子是行不通的。虽说唐律有女户,可没人撑腰的女户得多受欺凌?便是那家,好端端的被逼着去做了妾。又是那般进的门,将来还不知会如何揉搓。内宅门里,弄死个妇人,又有谁会管?有娘家的倒也罢了,象这种外头弄来的无根之人……二娘,别犟了。好好的和娘子说个软话,郎君自小便疼你,若不是你那话说得太刺心,又怎会这样?”
咯吱门扇响了一下,如瑟端着盆子回来。不多时,如弦提着一个盒子也回来了。
红漆木的八角提盒里分着上下层,上面摆着一盘荷叶糕,下面层里则是一碗梅花汤饼。
荆娘看了发问:“是谁让做的?”这两样都是二娘最喜欢的。
如弦摆好后,退到了门边,低头回话:“似是郎君吩咐的。”
荆娘微笑,扭头来看二娘:“郎君到底是心疼二娘的。今后可别犯犟了。”
宝袭无语,低头用食。
正屋里饭食同样,情形却大不相同。温娘子本就毫无食欲,看到这两样更加心口堵得慌。看了一眼涵娘,涵娘把眼神往郎君身上一扫,温娘子便明白了。强自用完后,余人退下。
温大郎素知姑母的性子,便先行开口:“这样下来,大半是那场摔跤的事,不是撞到头来着吗?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二娘只是忘了一半,还有那等摔成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如同孩童似万事皆得重新学过的。
温娘子依旧没有说话,温大郎看了一眼姑母:“眼下这样,岂不更好?”话中含义,温娘子当然明白。二娘自得知她并非父母所生,而是自己这个姑母未婚所产后,便一直吵闹不休。伤人伤肺的话叠叠不尽,越说越刻薄。温娘子气极打了她,这个二娘气得跑出去,雨里摔了一跤,烧了好好几天才缓过来。可自那后便更加古怪了。如今……
“怎么办?”
由着她不行,束着她……这个二娘越来越让温娘子觉得陌生了。
温大郎看看姑母:“不怎么办?她既忘了习字,便重新习起来。经史子集看样子也没剩了多少,姑母常日在家,教授侄女岂不是再便利不过的事?”至于再以后,就谁也料不准了。
自那日后,宝袭每日上下午皆到正屋。跳过描红,从笔法开练。温娘子写的一手小纂,十分漂亮,可偏偏宝袭半个字也认不得。三字经只会一小半,百家姓却只有几句,千字文压根不会背。《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更是惨不忍睹。未了温娘子不再提问,只让她把记得的书下来。零零碎碎倒是写了不少,这个三句那个两句,全然没有章法。有些字甚至还写错?
“涵娘,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
如二娘那时吼的那般,根本不该把她生下来。
屋中虽然添了服侍之人,可每到傍夜,守在温娘子内室服侍的人总是涵娘。已经五天了,自从二娘子到正屋里开始习字开始,娘子几乎夜夜不得入眠。娘子心里的苦,涵娘明白。当初的事……本来婚期就在眼前,一时失禁虽说不该,却也不是什么遮掩不得的事?谁会料到国公爷会突然病逝,无法只得守孝归家。有了身孕,难不成还能处置了?世子宽宏,膝下不丰,所幸就让夫人顶了起来。二娘出生,是个女孩,还那般秀美。挂在温家之下,岂不比贺兰氏鲜卑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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